第36章 凤舞小五
三年后，乐山老霄顶，山间一片云雾缭绕。
易元盘坐于悬崖之中，与对岸无喜无悲的乐山大佛四目相对。
“神官拜见主上！”
“如何？”
“主上料事如神！无名在玄塘江一役被快意老祖暗算而消声匿迹了……此外，田心村市集的暗子来报，找到了凤舞与一个长着恐怖血脸的男子！”
神官趴在地上，恭敬不已地回答道。
“嗯！天道恒常，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易元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喃喃着，而后伸手从怀中摸了摸，拿出了一节短短的粉红色香与一节短短的淡紫色香还有一个小药瓶，缓缓松手，两支香与小药瓶便飘到神官身前。
“这三件东西，你收好。”
“是！”
神官恭敬地答道，伸出手小心地将三个小物件捧在了手心中。
“神官，等会，你就带着这三件东西去田心村吧，监视凤舞与那名名为小五的男子……待那两人情到深处之时，你点燃粉红色的香，帮他们一把……
发乎情，止于礼，这一步止了，那就是天堑，或许是个很好的结果，甚至更加美好……但本座是旁观者，只考虑得失，本座是个讲究人，有予有得，这一步就算是本座给她的报酬吧……
粉红色的香点完后，你再点燃另一支香！而后第二天找机会让凤舞喝下药瓶里的药液！切记，务必给凤舞及时使用后面两个东西！本座不希望闹出人命来！否则，本座就拿你的命去抵！”
易元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神官，冷漠地说道。
“遵命！主上！属下一定尽心！绝不辜负主上厚望！”
神官以首叩地，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还有一件事……点香的时候，记得把一直在一旁偷窥的龙袖、凤玉京夫妇引走，不可伤其性命，只是让他们当晚离开那里即可……还有一件事，让人在田心村市集里多给凤舞安排些抹鞋子的活，多给些赏钱……”
易元望着天空上的浮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属下明白……”
神官郑重地点了点头，抱着东西起身，转身离开了老霄顶……
……
几个月后，乐山大佛，凌云窟旁，一场激战正在爆发。
逾千名快意门门众在快意老祖的率领下向战场中央，站立的两男一女冲杀而去。
凤舞用尽心力元气将喉中的天一神气度给血脸无名（小五），血脸无名犹如置身梦境般满目茫然看着凤舞，含糊地低喃道：“凤……舞，你……”
凤舞只是将自己两唇从他的唇上抽离，面色惨白地虚弱一笑道：
“小……五！将天一神气……度给你，已是我凤舞……为你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希望……你在驱毒增功之后，能够助我父母……及龙袖……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四字刚刚说出口，本就因动用“燃气归移”致内息极度衰竭的凤舞，霍地再起全身力气，将血脸无名往数丈外的凌云窟一推，将他推进了窟内无边的黑暗中。
不但如此，凤舞更是一把搀着龙袖，掠向凤玉京及玉翎软倒的凌云窟口，纵然她已五痨七伤，但，她仍笔直守于凌云窟前！
……
“慕夫人，韦夫人，凤舞这位儿媳，两位觉得如何？”
老霄顶，易元一手挪开两件望远镜，一手按在慕应雄肩膀上，一脸笑意地问道。
“大师！我很满意！再满意不过了……只是，愚妇斗胆求您，救救那个孩子吧，救救我儿，救救他们吧……愚妇求您了……”
闻言，秋娘立刻两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一边嘶声恳求，一边磕着头。
“大师！求您行行好！救救他们吧……”
与此同时，慕夫人也立刻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道。
见状，一旁的慕应雄陡然皱起了眉头，身上又鼓起一道锐利的剑气，就要冲天而起直破九霄。
“咔嚓~！”
一道磅礴巨力夹杂着凝练的内力从易元的大手上传来，压得慕应雄脊背瞬间就弯了，整个人直接就往石头里陷了一尺，一冷一热两道内力在其体内交织盘旋，剑气瞬间就变得混乱不堪。
“咳……”
慕应雄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道殷红血流，他重重地调息了两下，看向易元，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大师，您让我出山吧，只要您让我出山，我可以答应帮您做更多的事……”
只是易元没等慕应雄把话说完，就面色冰冷地摇了摇头，淡漠地说道：
“并非本座不愿出手！只是天命如此！无名凤舞必有此劫！若本座出手，下一次他们要面临的劫难将更加恐怖！若是让他们度过此劫，往后余生都将一片坦途，苦尽甘来！而今得天之幸，本座在此，即便是他们身死本座亦可使其死而复生，渡劫无忧，若是往后可就不一定了……”
闻言，慕应雄紧握的拳头不由得慢慢松了下去，紧咬着牙关，看着凌云窟旁的惨烈激斗……
在快意老祖的含恨一击下，凤舞堕下山崖，单薄的身躯在气流当中翻飞，落入了湍急的江水，转瞬便已淹没于滔滔恶涛之中，不知去向。
血脸无名只听见凤舞对他最后所说的一句话：
“小——五！替一我一照一顾——我——爹——和——娘！
你一自——己——亦——要——好——自——珍——重！”
纵有满腔千言万语，但凤舞最后留下的，仅是她对双亲的牵肠挂肚与及对血脸无名的一声珍重！
还有，一双无比凄厉的血手！
看着凤舞留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断掌，血脸无名的泪如江河破堤，汹涌而下，一股莫名的悲愤登时燃烧着他整个灵魂，他……
他要爆发！
血脸无名一手抱着凤舞的断掌，霍地激射而起，回身狠狠瞪着快要扑至的逾千随众！
他要——杀杀杀杀杀杀！
霎时骨血横飞，血浪滔天，残肢蔽日……
疯狂杀戮后，血脸无名在大佛膝下的滔滔江水中五日五夜不眠不食寻找着凤舞的踪迹，全身肌肤早已给江水泡至苍白无血，只是他最后也没有找着凤舞，而他自己亦终于虚脱昏厥，随水漂流……
见状，老霄顶上观影许久的易元摇了摇头，悲天悯人地叹息一声，面色沉重地说道：
“神官！去将凤舞双亲与双兄还有龙袖手上的凤舞双手带回来，封于地下玄冰洞，不要伤人，将他们打昏即可……
骆仙，将慕夫人与韦夫人带下去好生照料……
慕应雄，可愿随本座去看看无名，看看他最后能否……找着凤舞？”
“大师，吾愿往。”
……
“他……就这么走了？”
看着无名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打听到凤舞的下落，在还距十步便步至收容凤舞的那家人门前时，一直罩在无名脸上的那层血膜却突然如蝉壳般剥脱下来，而后其惘然地环顾四周，最终转身离去，慕应雄难以置信地失声喃喃道。
若非易元封禁了慕应雄的穴道，慕应雄早就冲了出去，拦住无名，质问无名。
“这便是命，天命如此，为之奈何！天地悠悠，人何其渺小……”
易元平静地看着激愤不已的慕应雄，淡淡地说道，“时限已至，当血脸脱落，小五的一切也随之落下，他也就变回了真正的无名，而他以小五身份和凤舞的一场缘份亦已尽！本该归去的人，始终也要归去的……”
“你看这张血脸的表情是何其快乐，也是最爱凤舞的那个小五，短短一生最幸福的一个表情……”
说着，易元一手伸出，将地面上的血脸凌空摄入手中。
看着那个幸福灿烂的血脸，看着无名消失不见的背影，看着凤舞所在的那座低矮房屋，慕应雄怅然若失地问道：“难道无名，他就再也记不起小五了？”
“是的！小五的血脸掉落了，属于小五的记忆也从无名的脑海中消失了……
一切情缘逝去之后，无名回来了，他又再次回到他的老地方，继续当他的武林神话，继续受千人敬万人拜，再也记不起当初那个为他受尽万苦、且还不知最后下场的薄命红颜了……”
易元微微颔首，满是惋惜地叹息道。
闻言，慕应雄皱着眉头，苦涩地辩解道：“但这一切也并非是无名的错。如果他仍能记起凤舞的话，相信他亦绝不会丢下她不顾的……”
易元似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而后眉头一挑，冷声道：
“天命如此，其奈何乎？天命如此，其奈何乎！！天命如此，其奈何乎！！！这就是凡人，只能接受天命！！！
但本座不同，本座从不认命！本座就是要逆天命而行之！我命由我不由天！”
慕应雄一时竟为易元的威武霸气所慑，愣在了那里，被易元一手提溜着往老霄顶赶去。
“怎么不带凤舞一起走？”
“她的天命未尽，不能带走，更何况本座已经让人留于此处看顾凤舞，她不会出事的……”
“大师，您不是说要逆天而行吗？”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是天，什么是命，什么是劫吗？！天时未尽，拿你的头去逆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