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稚子一去不复返
皇娥出门时,榆罔正同甘舟往神农山的方向而去了,康回和赤水融正在整兵回朝,皇娥回首同翎冉与挽风道“明家之事,事有蹊跷翎冉在这看着,挽风回丹穴向我母君复命”
言罢,皇娥飞天而去往神农山而去。
挽风茫然的问着“这就是大丧之时的丧钟嘛,何人之死?”
挽风的问话让翎冉不仅想起了那个一身药香的绿衣小姑娘,难道再也见不到了嘛……
不夜天离神农山并不远,半个多时辰便已到神农山脚下,皇娥慢慢落到地上看着穿着高辛服饰的女子素衣举丧正在同云桑说着什么身边是一俱水晶棺,皇娥急忙跑过去又见榆罔扶着悲痛的云桑厉声呵斥着什么。
“王储,我等不是有意的,可在东海确是没有找到王姬的尸身啊”
“什么叫没有找到尸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不成我好好一个妹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榆罔悲痛交加双眼赤红大声的嘶吼着,冷冽的眼神几乎快要把面前战战兢兢的婢女扎了个对穿。
皇娥疾步上前从榆罔手中接过云桑,云桑扶着心痛难以自抑泣不成声,颤颤巍巍的强撑着精神往水晶棺旁走去。
里面是一件外跑,粉紫色的蝶豆花染的广裙叠春裙的外衫只是不再完整,破损的地方几个长条的大口子昭告着衣服的主人曾经的遭遇,云桑紧紧的攥着皇娥的小臂,心痛欲裂,这是她特意吩咐宫人做的夏装,让她能漂漂亮亮的穿去玩,谁曾想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姑娘一去不回。
云桑强压了悲痛指着婢女哽咽道“我妹妹死了!这么大的事,高辛王竟然只让你个小小女官来报丧?”
那婢女跪俯在地,不敢回话,她只是玉珑宫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婢女,被封做女官前来报丧不过是为了给神农王室用来泄愤的工具,做不得主子的主,也做不得自己的主。
榆罔见那婢女不敢起身,瑟瑟发抖又问“难道这一行人中,竟是一个能主事的都没有?竞叫一个不懂事的丫头前来回话?”
皇娥一眼扫过去,只有一个穿着白衣修浪司仪官袍的男子,好似英勇就义一般站了出来,对着榆罔一礼,而后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缓缓开口。
“王储殿下,在下有话要说”
“说”
司仪看了眼后面的仪仗队已经婢女仆从犹豫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榆罔转身就走,司仪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又踏空了好几步,好似不是上的不是玉阶而是断头台一般。
皇娥扶着云桑往上走,刚走了几步云桑停下回头道“把三王姬的衣服取出来,其他的人,物一律不许进神农山,把这群人都给我看关起来,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许探视”
云桑话落,顷刻间不少婢女瘫软在地,默默哭泣,又被士兵叉走。
皇娥与云桑刚至殿外,音宁边哭着抹泪边呼喊着“王姬不好了”跪在云桑身前凄风苦雨。
“王姬不好了,瑶姬殿下听到丧钟本就心神不定命婢女出宫去探听,知道女娃殿下去了吐血昏迷,已经快没了气息了!”
云桑闻言眼前发黑,几欲吐血疯了似的跌跌撞撞往瑶姬的长留殿跑去。
往日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的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格外难走也格外漫长,当皇娥把跌倒又爬起的云桑扶到长留殿时,瑶姬了无声息的落在榻上,碧色衣襟之上落着点点红梅,医书落在地上。
皇娥惊的松了手,云桑身子软的不成样子,只觉得因为女娃空了一半的心,因着瑶姬另一半也被利刃搅得稀碎,脚步轻飘飘可其他地方都是沉重的。
“瑶姬?”
云桑扶着门框,扶着榻每一步都像踩着利刃一样,颤抖着挪到瑶姬身边,拉起她的手试探的晃了晃“瑶姬?我是姐姐,你是不是睡着了?”
云桑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对着瑶姬说“现在可不是你睡觉的时候,女娃出去玩跑丢了,你最了解她了,你要快点醒过来去把她找回来”
湿润的帕子轻轻擦拭着瑶姬嘴角的血迹,云桑的手抖啊抖总是擦不干净,云桑的泪落啊落从皇娥见到她起就没有尽头。
云桑转头抬起一双泪眼,欲语泪先流皇娥知道她的意思,默默流着泪走过了接过帕子细细擦拭着瑶姬的脸。
“瑶姬,不要睡了”云桑把瑶姬抱过来,腕上的血液还在缓缓流动,心跳还在慢慢挑着尽管气息微绝,可瑶姬要有一口气。
可她就是那么了无声息的躺在云桑回来,不会顽皮,不会说笑,只是静静的躺着。
云桑拉起桌上的药,慌忙的把药给瑶姬喂下去又用灵力化开,死死的盯着瑶姬,瑶姬的腕上的脉搏依旧缓慢无力,也没有一丝醒过来的征兆。
默默的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皇娥回头看去是榆罔和神农王,两人像孤皚的山,悲伤是落日余晖的光,紧紧缚住了他们,不得轻松。
神农王好似一下子老了几千岁那般,弯下了脊梁白了发梢,悲痛的看向痛哭的云桑和安静的瑶姬。
泪眼朦胧间,所有的一切都迷糊起来一层淡淡的光笼罩了所有。
云桑温柔的哄着把瑶姬抱在怀里“瑶姬,快醒过来,姐姐只有你了”
“求求你,醒过来!”
怀中人依旧没有反应,云桑轻轻的拍着瑶姬的背一直喊一直喊,人族常说被惊了魂的孩子要一直叫着孩子的名字,孩子听到了就会顺着亲人的声音重回人世。
瑶姬还有气息,她只是睡着了云桑一遍一遍的喊着,她想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喂下去的药无用,瑶姬没死却又醒不过来,她那样的孱弱的身子又吐了血如果不早些醒来,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
皇娥默默的流泪,拿起瑶姬空出的手腕覆了上去,虽然她不通医术,但常与云桑瑶姬同处也略略知晓一些医理脉象,只是这么一把皇娥就皱起眉头,又细心感受着脉搏只是这个脉象就是皇娥不通医术的人都觉得不对劲,皇娥喊到“陛下,您快来看看瑶姬这脉象,好生奇怪”
神农王强装镇静地看向云桑怀中的瑶姬满面悲痛绝望听着皇娥的呼喊疾步上前夺过手腕把起脉来,皇娥把位子让开。
手中的脉象如同风中落叶摇摇欲坠,又有一线生机吊着命数不叫她立刻死去,皇娥见神农王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由心颤“瑶姬的情况如何”
神农王的心绪十分复杂,既为瑶姬还有一线生机而喜,又为这凭空而来的生机而忧,瑶姬早夭的命数是大家早就已经知道的。
而这凭空而来的一线生机又要拿什么去换,他又该拿什么去换什么呢?
“瑶姬没有死,却也没有活着”
云桑痛楚的问道“既然没有死,那我们该让她怎么活?”
神农王起身在瑶姬的寝殿找了起来。
“陛下您在找什么?”
“生机”
皇娥在另一侧也跟着找闻言一愣,手上动作却没停,生机?那抹吊着瑶姬生机的东西?
身后的脚步直直走到瑶姬的床榻边上,皇娥回头见神农王抱着那盆奇花走了出来。
这就是那抹生机?
果然随着花的靠近,瑶姬苍白如纸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其他的还看不出来。
神农王又覆上瑶姬的手腕,叹了口气“果然是它,既能吸收人的生机也能释放出存储的生机救人”
几人纷纷围了上来,那绿色的花瓣含苞待放散发着一种奇艺的花香。
似兰花细细数去层层叠叠却有九瓣花瓣,根茎与花叶同色通体碧绿,散发着柔柔华光。
“想来这份生机是从皇娥当日被汲取而来的,尽然阴差阳错又在今日救了瑶姬”榆罔看着瑶姬怅然道。
“瑶姬既己无事,榆罔你将那司仪官报于你的事再说与我听听”
神农王重重的把自己摔到椅子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司仪官道,女娃前去高辛后由二王子宴龙接待陪同,女娃行船入海则是由天吴部的绯颜陪同,其中不知缘由天吴部的绯颜拂袖而去,只有女娃以及陪同侍女以及沿海的护卫队在海上游玩,遇海妖伤人愤而起身与海妖搏斗,被拖入海里,至今未见踪影”
神农王摇了摇头“太笼统了,查,去请钟山龙神来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女娃的事情查清楚”神农王哽咽着又道“把你妹妹的尸体带回来”
“是”
皇娥在腰间取下自己的桐花令递给榆罔“我让海鸟部全力协助你们,海鸟全部任凭你们差遣”
榆罔接过令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一晃就是三日,皇娥本不该待在神农山,三族自神魔之战后便立下祖训,凤族,龙族,九尾狐族不得参与各国内政,只行守护之谊,当她秉承祖训向云桑辞行时,云桑道“我一个妹妹生死未卜,一个妹妹生死不知,难道这个时候你也要离我而去嘛?”
看着操劳疲惫的云桑,皇娥终是让傀儡代替自己回了丹穴,自己以婢女的身份留了下来。
在神农氏强势的威压以及海鸟部,龙族的帮助下,奉令领兵30万的祝融大将军从神农与高辛的边境送回来一封密函。
神农王过目后即刻宣群臣上殿议事,云桑便协同皇娥在大殿之上。
人都来齐后,一名侍者朗声将密函中的内容在大殿上宣读。
皇娥听着听着心跳的越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女娃之死的源头竟然还在不夜天,明微出高价购买人鱼族与鲛人族,鲛人族不比人鱼族温顺,几乎抓捕的雄性鲛人都会反抗到最后一刻直至死亡,而雌性鲛人相较而言会更温顺同样反抗起来也会有所顾忌,所以在明微的高价悬赏之下虽然运来了15只鲛人,但在这之前应抓捕致死的鲛人族也不少,而抓捕雌性鲛人的方法就是将少女扔进海中,鲛人友善初时救人而被捕长了记性后,便不理不睬,恶胆包天的赏金客便用了药灌入少女体内引的鲛人发狂,而药效过了之后便无力挣扎,到了后来便是婴孩。
不夜天之疫榆罔处理的很及时,消息只在神农传播并未蔓延,且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城门也没有人出去报信,是以抓捕行动任在继续。
而在中间给赏金客大开方便之门的便是宴龙,他是高辛王自前王后方雷女子逝世后,与现王后所生第一子,榆罔发出外交文函时,宴龙派军队强势镇压驱赶在东海海域的鲛人族,在失去亲人,孩子以及家园的愤怒下,鲛人族首领带领一只鲛人族的精锐秘密返回了宴龙特意营造出无事发生的东海,将宴龙安排的渔女,行船百姓全部杀害。
而陪同的天吴绯颜,不愿意陪一个姐姐长姐姐短的女童游玩,自觉东海风平浪静安全无比便私自下船并带走了宴龙派来的护卫队。
女娃见鲛人伤人,飞身去救人被误认成前来镇压的神族被一起拖下了水,云桑派去的女卫不善水性,任然奋勇救主被鲛人撕扯的支离破碎。
只有一个灵力虽弱却善水灵的女卫在回岸求援时被赶来的绯颜驱逐入海最终命丧黄泉。
而后惊慌失措的绯颜因为害怕前去找宴龙商量对策而没有及时派兵搜寻最终导致连女娃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有零星的碎布。
并试图将女娃之死嫁祸给鲛人族,只是钟山龙族嘲风统管水族,让鲛人族有处伸冤。
待侍者念完,满堂哗然,群臣激奋,扬言要让宴龙一命抵一命,绯颜以死谢罪。
却只字没有提到明微,默契的略过了明微才是始作俑者的事实。
“肃静!”
侍者说完这话边安静的退下。
神农王看着下首的臣子,只是来回的踱步。
脚步慢慢踏在高台上,又一步步下了台阶停在群臣面前。
苍老的声音徐徐传来,似空谷之风。
“诸位爱卿,若石年因自己的爱恨引发两国战乱,你们可会怪我?百姓可会恨我”
恨我自己的女儿死了,却要让他们的孩子去为他讨回公道。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原本群情激昂的大臣们都成了锯嘴葫芦。
也许有人想说,但没人敢做第一人;也许有人敢站出来,却不敢说臣敢为陛下驱使第一人也。
总之,没有第一人,但此时需要第一人。
“臣愿为陛下驱使,前去高辛谈判”
前头众臣皆抬头后望,一黛色少年出列拱手行礼。
有了第一人,很快有了第二人,第三人再到群臣附议。
最终神农王与臣子共议,先斩首明微以儆效尤以及罢免明渊在朝中官职,去明炎燧明城城主之位由闻人氏家主暂代,直至由王宫安排出合适的城主人选。
高辛国必须给出一个交代,在高辛国还未解决好这个交代如何给之前,高辛的天吴绯颜要交给神农,杀之以泄民愤。
至此,两国仍可以重修旧好。
皇娥在此旁听了全过程,直至入夜散朝。
夜半,月色澄净,一只憨态可掬的玄鸟停在皇娥窗前鸣叫,并带来了一个传音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