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骤雨来袭(3)
“何以断定?”狄仁杰看向李珩皱眉道。
李珩将这密函最终去向告知狄仁杰,而自去岁之时李珩密函暗示要占领四镇以四镇为据点起兵,回函内容却暗示须取得安息布防屯兵图。彼时李珩复仇心切并未在意此事,如今细想之下,确有不妥,依理看来谋四镇之事以疏勒人裴沙钵罗为主导,得安西都护府全力支持,故而对这安西布防之事当是有所了解,却为何仍索要布防图纸。
狄仁杰闻言沉默。
乔凌菲踱步看向那胡商,与其说是胡商不如称之为正统的青鸟卫,随即开口问道:“你既言说青鸟卫已然覆灭,可你为何却出现在长安城中?”
那虬髯大汉看向堂内众人,将青鸟卫一事道于众人。
十数年前,吐蕃攻陷安西四镇,犹以疏勒镇抵御最为顽强,阿摩支王率青鸟卫顽抗,最终遭到吐蕃残忍杀害,将疏勒王阿摩支头颅悬挂于疏勒王城城门之上,招降青鸟卫。由裴沙钵罗为首的一支青鸟卫趁夜,偷袭疏勒王城守卫吐蕃兵士,将疏勒王头颅取下,连夜逃往安西都护府辖镇,将疏勒王尸首呈于安西都护府。
彼时,朝廷收缩西域用兵,命守军固守都护府,不得主动出兵。故而这疏勒王一事也只得搁置,裴沙钵罗随即折返疏勒,留青部分鸟卫于安西都护府,与大唐长安城内皇室联络,谋求收复疏勒之事。这一过便是十年。众多青鸟卫对大唐出兵的幻想早已破灭,加之吐蕃以断角羊图腾冒充青鸟卫四下诱捕追杀真正意义上的青鸟卫。安西都护府往疏勒一线青鸟卫早已不知存亡与否。
裴沙钵罗一支青鸟卫,久伏于疏勒,生死未卜,而滞留于都护府众青鸟卫则分为两支,一支做补充西域一线用,另一支因这密函于去岁之时便迟迟不见回复,则往东行来寻密连之人。只是这伪青鸟卫沿途一路追杀,等青鸟卫至长安之时,亦不敢轻易露面。唯恐东行这一支青鸟卫覆灭,眼前这胡人,便是正统青鸟卫一支,自安西都护府出行之时得知这密连之人于长安城中醉月阁传信。故而常日里便往那醉月阁打探。
等眼前这胡人将青鸟卫一事和盘托出之后,李珩看向那胡人开口问了句胡语。
那胡人闻言瞠目看向李珩以胡语回之,登时大喜,起身上前一把将李珩拥在怀说出一连串胡语。
李珩随即回复之后便示意那胡人坐下,随即看向堂内众人说道:“眼下这长安城中青鸟卫,皆为冒充,”李珩又看向狄仁杰说道:“阁老似是亦识得这青鸟卫,珩于十年之前草草记下这图腾模样,数年未见故而对这图腾之变化亦不甚了解,今日得青鸟卫言明,方知内里各中曲折。”
狄仁杰闻言点头称是:“早年曾听闻右鹰扬卫将军孝节曾提及这青鸟卫一事,故而识得这青鸟卫图腾只是亦未详查。”
乔凌菲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据此人所言,这密函当有一年时间未传往安西都护府,便有两种可能,一是问题出在杨清怀身上,杨清怀变节,并未将密函交与都护府青鸟卫手中。其二则是问题出在都护府中,都护府青鸟卫已然暗遭冒名青鸟卫替换。”
“杨清怀与珩乃是莫逆之交,自幼时珩往安西都护府时便与情怀相识,情怀为人敦实,年少之时亦有行伍之志,只是经由其父说服,方才将这满腔沙场志放下,以往返西域商人身份,替珩往返西域传信。”李珩看向乔凌菲说道:“故而情怀定不会变节。”
狄仁杰点头说道:“所言有理,故而这生变之地当于都护府中。”
乔凌菲摇摇头说道:“不对,都搞乱了,眼下此案症结在于,这密函泄露之事及杀害青烟之人。”复又看向狄仁杰说道:“青鸟卫一事及鱼符一事需得从长计议,而这密函一事方为当务之急。”
狄仁杰点头道:“正是,不知乔少卿有何对策。”
乔凌菲闻言道:“眼下唯一线索便是那冒充青鸟卫人马,林小鱼,你们可还记得盘查那日与我相撞之人样貌?”
方鹤临说道:“自是记得,那日便是我与林头儿一并去查那胡商。”林笑愚点头称是。
“甚好,如此一来仍需你等暗中调查那人,若有线索及时上报,”言罢又看向李珩说道:“至于这密函一事,须劳烦司丞亲往安西都护府走一遭。还有,既是往都护府去,这萨摩身中剧毒一事仍需司丞费心。老白,长于药理毒物,便遂司丞一并往西域去。落落,多多。你二人同去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乔凌菲随即又看向萨摩雅娜说道:“萨摩姑娘,一来身重剧毒且有伤在身不宜远行,二来这虽是断了武承嗣一线,可这鄂国公却依旧不知你真实身份。你且须折返鄂国公府打探消息。一来那底也伽乃是眼下唯一可控制这千姬勾吻之毒,二来......”乔凌菲附于萨摩雅娜耳边低声耳语。
萨摩雅娜闻言,难以置信得看向乔凌菲说道:“此计可行?”
乔凌菲点头道:“自是可行,信我。”萨摩雅娜闻言,轻咬朱唇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
乔凌菲随即看向药罗葛牟羽说道:“药罗罗,至于萨摩姑娘的安危,便要交与你手,你只需暗中确保萨摩性命无虞即可。”
乔凌菲踱步看向那虬髯大汉说道:“你可知这长安城中青鸟卫尚余几人?”
那大汉看向李珩,见李珩点头方才答道:“我等二十一人,以三人为伍,分七路人马赶往长安,行至陇右道时方至秦州便遭了埋伏,又遭吐蕃冒名青鸟卫追杀,将七路人马冲散,折了两路人马,而自己这一路人马至长安时,当中一人因病亡故,仅余两人,其余人马生死未卜。”
乔凌菲低头沉思片刻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眼下想要追查出那吐蕃青鸟卫,须得阁下以自身为饵,将吐蕃青鸟卫引诱现身。”
那虬髯壮汉闻言道:“我疏勒国自大唐太宗之时,便已然遣遣唐使往大唐来,大唐太宗皇帝遂置安西都护府,以守护安西四镇。又擢驸马乔公师望任都护,大唐之余疏勒之恩,何以为报?若能将吐蕃狼子驱逐,即便身死又有何惧。”
乔凌菲竖起大拇指说道:“尿性!”言罢见堂内众人目光异样,随即改口道:“血性男儿!当怀报国之志!”
乔凌菲看向范无咎道:“至于鱼符一事,既然阴鱼已然陨落,且这梅花内卫并无动作,想必那孙少卿并未将鱼符一事托出,且这鱼符已然由范狱丞取得,故而这鱼符一事亦无需忧虑。且照常日里行事即可。”
至于武承嗣之事,乔凌菲并未明言,只是心里那一番谋划眼下也当付诸行动。
狄仁杰闻言,点头暗道:此女堪当大才,诸事繁杂纠葛,却能临危不乱,将诸事理清脉络。堪当重用。
“阁老,”乔凌菲摆手于狄仁杰面前晃了晃说道:“不知阁老意下如何。”
狄仁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笑道:“乔少卿敏捷机警,便依计行事即可。”
乔凌菲随即笑道:“阁老,凌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
狄仁杰笑道:“但说无妨。”
乔凌菲挠头道:“这大理寺,司刑狱一事,而北鉴司众人对这唐律之事并不熟悉,且这万年长安两县及京兆府衙每日上呈案件繁若牛毛。”说着乔凌菲指了指案台之上诸多案牍卷宗说道:“常日里仅有童卿一人知晓这唐律诸事,这方才接大理寺数日,那卷宗便已堆积如山,若是再分人手查探案件,这卷宗怕是......”
狄仁杰看向乔凌菲所指案牍,不由一笑说道:“依乔少卿的意思是?”
“阁老,凌菲恳请阁老恢复北鉴司,一来众人可专心查案,二来,也不至于将这堆积如山的案卷继续堆滞。”乔凌菲看向案台之上案牍,扶额道:“这司律一事着实令人头大。”
“头大?”狄仁杰笑道。
“额...头痛不已。”乔凌菲尴尬的笑道。
“此事容我禀明圣人再做定夺。”狄仁杰随后看向堂内众人说道:“乔少卿自是已做打算,诸位权且听命行事便可,狄某仍需返回东都面见圣人。便就此别过。”说罢便看向乔凌菲又看向案台之上堆积卷宗笑道:“好一个令人头大。哈哈哈。”
行至大堂门前时乔凌菲又将狄仁杰唤住说道:“阁老,凌菲还有一事相求。”
罗敬昀不耐烦道:“你这......”未及说完却被狄仁杰打断说道:“但说无妨。”
乔凌菲看向萨摩雅娜说道:“便是这萨摩姑娘中毒一事,还烦请阁老费心。”
狄仁杰点头笑而不语,随即转身出了大堂,往大理寺外走去。
乔凌菲等人将狄仁杰送出大理寺,随后折返大堂中。
乔凌菲伸了个懒腰道:“天都快亮了啊,李司丞,这都护府青鸟卫一事不容耽搁,还请尽快行事。”
李珩笑道:“乔少卿见笑,北鉴司既已不复存在,李珩便为庶民,无需以司丞相称。至于这青鸟卫一事,仍需乔少卿费心,安西都护府一行,珩这便准备。”言罢便转身与众人行礼,便转身往大堂外走去。
行经萨摩雅娜身旁之时,稍有一顿,回首看向萨摩雅娜,微微点头便径自的出了大堂。
白辰海、苏落衡、程檀睿三人随即亦向乔凌菲打了招呼往各自寝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