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新愁旧憾
李珩转过身看向林笑愚叹道“转眼已十二载过去了。”
林笑愚不语。
李珩又道“若不是七年前那桩案子,恐怕李某业已成为刀下亡魂。”
林笑愚闻言似有所悟道“七年前那桩案子,如今似有有人刻意提起,如今这杨清怀一案,牵连到醉月阁与一胡姬。如今这案子既牵扯皇室宗亲,又至安西四镇。予墨一时难断。方才上报阁老,以求定夺。”
李珩舒展开双手伸个懒腰道“予墨,我若是有行差踏错之时,你当如何。”
林笑愚行礼“予墨之命乃司丞亲赐,无论司丞如何,予墨定当肝脑涂地。”
“愚忠!”李珩喝道“我若是要反了这武周,你又当如何?”
林笑愚果断道“誓死相随!”
李珩对林笑愚实在是太了解了,当真是一个“愚忠”。
“你倒是毫无你祖上半点反覆之相。”
林笑愚闻言惊愕“祖上?”自打林笑愚有记忆起,自己便是乞儿,跟随一老乞丐沿街乞讨。后来老乞丐病故之后,自己再度流落,常受人欺负,也因此而习得一身武艺以求自保,说是武艺吧也就是流氓打架,后机缘巧合得道人叶法善收留。
那时林笑愚见叶法善道骨仙风,便欲跟随修道。只是道人只一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便拒绝了他。
而叶法善见林笑愚倒也不坏,便传授了一式以道门乾坤诀为基础的轻功身法。
只教他防身,逃脱之用。而后不久叶法善便去云游。
再到后来便是自己仗着自己有一门逃跑功法,四下里偷抢为生。
直至遇见李珩,彼时,他见李珩一副秀气模样,便当是富贵人家的郎君,便于山道茶肆偷了李珩的玉佩,怎料李珩发现,于是林笑愚便使出那门轻功想要逃脱,却不料被李珩一招抓手抓住左脚,登时跌落在地。
正是十多岁的年纪,林笑愚归还了玉佩,却口道不服,随即李珩便与他打赌,给他三次机会,任他去取李珩随身之物,再行逃脱,若李珩出了十步之内没抓到他,李珩便将那物什赠与他。
林笑愚也是轴,只拿那玉佩,第一次栽了便要扳回一局。于是乎摘了那玉佩,便转身逃跑,不料没出五步又被那李珩抓了回来。
而后第二次依旧摘了那玉佩后,直接反向跃起,不料这次两步都没逃到边被李珩,抓了下来。
第三次,他干脆摘了之后,不跑了,直接坐在李珩身旁,倒了碗茶水,佯装喝茶,见李珩放下戒备,抄起那茶水便泼向李珩,便转身逃跑。
更惨了,屁股还没挪开凳子便被李珩按住了肩膀。
愿赌服输,他转过身来,将玉佩递给李珩,却见李珩满脸满身的茶水。急忙抄起衣袖为李珩擦脸道“你怎么不躲啊?”
李珩也不拒绝,待林笑愚为他擦干了脸便自己抖了抖衣衫上的茶叶说道“我若躲了,你能跑出八步开外,而我只有八成把握在你跑出八步之外可以将你擒获。”
林笑愚见这李珩如此自负便道“你若躲我一招能在八步之内将我抓住,我给你做一辈子马前卒。”
“此话当真?”李珩并不急于答应林笑愚的挑战,只是给他倒了盏茶水。
“自然当真。”
“那便试试。”
林笑愚见李珩答应立即一手拿起玉佩,一手将茶碗中的茶水泼向李珩。
随即转身准备跃起。却又被李珩按住了肩膀。
“我就不信了”林笑愚随即转过身,看向李珩,结果李珩又如前翻一样。满脸的茶水。
“你耍赖啊!”
“我说过,我只有八成的把握。”
林笑愚气的只得又坐下。
“若是其他物什你拿去也便罢了,可这玉佩不成。”李珩擦了擦脸上的茶水,虽说这茶水不是很烫,却依旧将李珩脸烫的通红。
林笑愚闻言,将那玉佩拿起,仔细看了一番,只见那玉佩环雕螭龙,身似长蛇,鳞纹装饰,龙身两侧刻有阴刻线。背面光洁云纹中仅刻了一“璟”字。
想到这玉佩林笑愚突然抬头看向李珩。
“司丞......你是许......”
“你祖上两度降我大唐”李珩并不回答,继续说道“却又两度反叛。”
“我祖上?”林笑愚一时更是不明所以。
“不错,我也是幼时听祖父谈及太祖时偶有提及,你可知你后肩之处有一扶桑木刺青?”
林笑愚登时摸向后背,他清楚的记得因为这个刺青而被众人欺负,犹历历在目。
“司丞知这刺青来历?”林笑愚惊愕的问道。
“我并不知晓,也是后来去查那刘龙子妖言一案时,方才知这扶桑木刺青,乃是你林家独有。”李珩说道“后来我也去查阅了史籍,方才确认。”
“可......若是如此,司丞为何要将我收留。”林笑愚不肯相信李珩所说“打我记事起,我便是个乞儿,不曾有父母。这刺青我也并不知情。”
李珩抬头看向林笑愚笑道“因为你要做我一辈子的马前卒。”
“哈哈,一辈子马前卒。”林笑愚突然大笑“你若早已知我身份,为何不将我交予衙门!”
李珩叹气道“予墨,打从你为我擦去脸上茶渍起,我便把你当作兄弟了。”
林笑愚愣住,回想起十年前,征讨刘龙子时,为抓从犯,险些遭众歹人坑陷,而李珩则替他硬生生挡了一刀。否则哪有如今的林笑愚。
再到立北鉴司时李珩极力上疏要为林笑愚谋得从七品上与自己同级。
林笑愚忽然觉得李珩将自己从流寇之列拉出,到为自己挨刀。直至任北鉴司第一绣衣。似乎从来没有将他当作外人。
只是“那司丞为何要对我隐瞒自己的身份?”林笑愚脱口而出问道。
李珩笑答“我何曾隐瞒?”
“司丞......”林笑愚想要辩驳,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自己从不曾问过。
只知那玉佩刻有“璟”字,而李珩却从来不曾提及自己身世。
当初刘龙子案时也只道“得父亲命,竭力查办刘龙子一案。”林笑愚只当李珩是衙门中人罢了。
李珩笑道“所见为实。去吧!”
林笑愚愣了半天,才行礼走出了地牢。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无论是自己的身世,亦或是司丞的真实身份,都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瞬间清醒。
祖上,算了,自己打小便被抛弃,受尽了侮辱,若不是得李珩相救,如今怕是早已身死。
而李珩的身份,他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不过这无关紧要。是也罢不是也罢。
如今他只是陷狱的北鉴司司丞。的确“所见为实。”
待他想通了这些再回到堂内时见众人皆在大堂等候,只是不见乔凌菲、裴童卿与药罗葛牟羽三人。
他随即问道“他们人呢?”
“头儿,别急,等等”方鹤临搓手道。
“等什么?”林笑愚不解。
正问话间门外便传来药罗葛牟羽与乔凌菲二人的声音。
“凌菲,下次生火,别喊我了,你看我这胡须都烧了。”
“哎呀,药罗罗,这叫潮流,我原来看过视频,有专门用火来烫头发的。”
伴随着裴童卿的嗤笑声,三人也进得堂内。
林笑愚转过身看见三人,乔凌菲一脸的白,裴童卿也差不到哪去,再看药罗葛牟羽,一脸的黑,还有下巴的胡子都少了一半。
众人见三人样貌不由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赶紧去拿碗去。”说着乔凌菲将一大盆菜放在案台上,裴童卿则将一盆泡在水里的面条放在一旁。
这菜一放在桌子上,顿时香气四溢,方鹤临手快,伸进盆中捏起一块羊肉丢进嘴中。不由啧啧称赞。
随即众人纷纷去公厨里取了碗筷来,乔凌菲将盆中粗细不一,断断续续的面条挨个给众人盛到碗里,随即又浇上一勺菜汤,再盛些菜。逐个递给众人。
最后给自己盛了一份,嘟囔道“你们这面也是着实不给力,拉着拉着就断了。”
众人哪有心思听他吐槽,各个早都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方鹤临边吃边说道“诶,凌菲,你别说你这新疆拉条子,还真是那什么劲。”
裴童卿完全不顾形象的抹了把嘴补充道“攒劲!”说完便又继续埋头吃面。
乔凌菲嘴里叼着一根面条说道“这都不算啥,改天给你们做烧烤。”
“烧烤?”药罗葛牟羽似乎是听懂个大概,抹了把胡子上沾的汤渍说道“可是炙烤?”
“嗯嗯”乔凌菲嘴里的面来不及咽下去回答道“差不多一个意思。”
林笑愚吸溜完碗里最后一根面条说道“凌菲,未料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啊。”
乔凌菲喝干净碗里的菜汤,舒坦的仰靠在木塌上,拍拍肚子说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众人直至将盆里的面捞的一丝不剩,方才悻悻作罢。
“不得不说,凌菲手艺的确非凡。”程檀睿将碗筷置于桌上咂摸着嘴说道。
众人饱餐一顿,尽皆效仿乔凌菲仰靠在木塌上,摸着肚皮不愿再动。
“林笑愚,你去洗碗吧”乔凌菲看着案台杯盘狼藉,随即扭头看向林笑愚。
“我?为何?”林笑愚饱餐之后也懒得动,便反问道。
“不参与过程,就默默接受结果吧。”乔凌菲舒口气道。
林笑愚看看众人,众人纷纷点头。
林笑愚看案台之上,一时也泄了气。
只见他从蹀躞带上取下钱袋,摸出几枚铜钱,随后喊来衙役,差那衙役去收拾了案台。
休息片刻之后林笑愚问道“鹤临,落衡,你二人盘问结果如何。”
方鹤临闻言坐起身:“问过那摩罗多利了,不曾记得此事。”
“什么?”众人皆惊讶道。
“据摩罗多利所言,的确不曾记得有胡姬与她谈论官府之事,只说是有一日,饮酒至微醺,隐约记起是有说道伤痕之事,只似是在云端之上胡言罢了,又似乎的确有一胡姬,却是忘却了。”苏落衡将摩罗多利的话转述道。
“入幻?”药罗葛牟羽接话道:“莫不是西域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