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发起人。
理惠子挑选的地方是另一个大商场。
跟学校那边相比更热闹一些，也许是位于市中心的缘故，来往的人流很是密集。
夜幕降临，更是将这热闹推向高潮。
霓虹的绚烂如雪般铺开，漫步其中时，隐隐涌起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所谓异国他乡，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人声的吵杂，广告灯牌二十四小时不断播放的影片，不远处的广播声，店铺与商贩的叫卖声，所有声音都交织在一起。
分明热闹至极，神川灿却觉得很是安静。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回有这种感觉，兴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漫无目的地在喧闹的大都会中闲逛？
周围越吵闹，他的思绪反倒越集中，越集中，就越感到身处繁华之中的孤寂。
如梦如幻，光影交错，不知何处真假。
想一想..自从住进医院之后，自己好像也很久没有逛过夜市了。
他身旁的理惠子也很安静，从下车之后她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但她是在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突然她看到一家奶茶店，便停住脚步，扯了扯神川灿的袖子：“喏，你想要的奶茶。”
思绪回神，神川灿如梦中乍醒，还有几分恍惚：“什么？”
“奶茶啊，奶茶。”
理惠子看着他，轻笑道：“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让我还你一杯奶茶嘛。”
“奶茶还是待会再喝吧。”
神川灿突然有种想伸手摸一摸她秀发的冲动。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知晓自己并不是身在梦中，也并非孤寂地行走在喧闹之间。
至少在此时此刻，理惠子正陪在他的身边。
明知这是不合时宜的冒犯，神川灿的冲动却压过了他的理智。
于是他伸出手拨弄几下理惠子的马尾辫，旋即又轻扯一下发带，柔声道：“现在我肚子有点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个饭，好不好？”
理惠子被这突然的触摸弄得有些失措。
她好似一瞬间愣住，呆滞地看着他。
这与方才的整理秀发不同，是一种更直接，更透彻的摩挲。
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脸，还有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她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我的头发又乱了吗？今晚风还挺大的。”
不去追究，她为他的“冒犯”找了一个恰当的借口。
“是挺大的。”
神川灿松开手，目光闪烁地看向其他方向。
何来风？
人群聚集之处，连风都吹不透这层层遮掩的高楼。
“那我们去吃西餐吧。”理惠子轻咳一声，指了指商场外面挂着的显眼招牌。
“好，都听你的。”
神川灿自然没意见，刚刚的冲动让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
很快两人便穿过拥挤的人潮，从商场的电梯一路直达三楼，找到那西餐厅所在的位置。
他们运气也不错，来的时间还算巧，恰好有空座。
坐下之后，点完餐，在等待服务员将菜肴端上的这个空档，神川灿不经意地看向理惠子，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一时间，气氛隐隐有点微妙。
喝一口水，神川灿也不等待，直接开口：“很让你头疼吗？”
他问得无缘无故，但理惠子知道他在问什么。
合适的时机其实是找不到的。
因为出现之后，她总会想可能有下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所以倒不如直接坦率一些，他问，她就回答。
点了点头，理惠子低声道：“很头疼。”
“是一些你不能解决的事，还是你可以解决，却不想去解决的事？”
他也问得很巧妙。
理惠子叹了叹气：“应该是后者吧。”
“那是学校里的，还是学校外的。”神川灿又问道。
“都有。”理惠子看着他露出一抹莞尔：“你也不用问得这么委婉。”
“我是怕问得太直接会让你反感。”神川灿轻笑道。
“切~”理惠子撇了撇嘴：“要是我会反感就不可能找你了。”
“那可说不准。”神川灿很是谨慎。
“呐，灿~”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眼神也在飘忽：“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嘛。”
神川灿想了想，有些自恋道：“因为我很有魅力。”
理惠子挑起眉：“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想打人呢。”
“呵，你已经动手了。”神川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看上面的淤痕还没消呢。”
理惠子翻了翻白眼：“我都没用力！！”
“噢，我说的是心理上残留的淤痕。”神川灿笑道：“不逗你了，应该是我比较适合吧。”
“而且能帮你保守秘密，绝不外泄。”
理惠子一愣，竟有种自己的心思被猜中的诧异。
“如果我是你很亲密的朋友，那你大概不会找我，因为越亲密的朋友反而越不好开口，说了怕给我添麻烦。”
“而如果我跟你是不太熟悉的朋友，你也不会找我，一是因为不够信任，二同样是怕添麻烦。”
“虽然同样都是怕添麻烦，但两者还是存在区别。”
神川灿双手拱起，支撑着下巴：“我就恰好卡在这两者之间，谈不上很亲密，但又可以信赖。”
“最重要的是我们太久都没有来往，我不清楚你的事，你也不清楚我的事，说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理惠子沉默着。
她也不知道神川灿说的对不对，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比较适合。
也许是上一次见面时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错，是一个相对靠谱的聆听者与开导者，所以值得她去尝试。
“你知道最近要办联谊会吗？”
理惠子也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在杯口边缘留下浅浅的口红印。
“不知道。”神川灿摇着头。
“嗯。”理惠子看着他：“你可能连是什么样的联谊会都不知道吧。”
“你说说？”神川灿嘴角微翘：“我安静地听。”
“其实我们算是一个圈子的人，在你认识的人里面，我，还有瑾，噢，还有上衫姐妹俩都是。”
理惠子慢慢地说着：“而这个圈子就是关西圈，我们家跟你们家最开始都是在这里的。”
神川灿点着头，这个他根据瑾提供的信息已经有所猜测。
如果没这个圈子，不必费这么大劲从东京跑来京都这边上学。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他们就去了关东发展，也就是东京，慢慢地也在东京扎根。”
“但关西还是我们的老家，谁也不会忘记这里。”
“所以我要来庆隆大学这边读书，我爷爷也要留在庆隆大学当教授。”
“这已经成为了传统，这个圈子的后代几乎无一例外，本来你可以当个例外，但你最终也是选择了这里。”
“而基于这个圈子的存在，每一个学期都会举办一个正式的联谊会，所谓联谊，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互相见见面，打个招呼，认识认识的意思。”
“按照惯例，通常来说是由大二以上的学生担任发起人，来迎接踏入庆隆大学的新生。”
“这也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能担任发起人就意味着在这个圈子里，或者说在这一届里有影响力。”
又喝一口，平淡的白开水没有味道，理惠子却品尝出几分苦涩。
收起苦涩，她扬起一抹嘲弄：
“其实我觉得以这种方式作为象征是很好笑的，联个谊而已，无非就是坐下来吃个饭，聊聊天，何必要弄得这么奇怪呢，你说对吧。”
神川灿点着头，认同理惠子的说法。
但他其实很清楚这些看似无意义的虚名背后往往潜藏着很多的实际含金量。
无非就是攀比与虚荣，越是小圈子，反倒越讲究这些。
“这一届的新生，也就是你还有瑾他们，你们已经来了。”
“按照传统，今年要在我们这些前辈里选出一个人来当这个发起人。”
理惠子顿了顿，然后看向他：“你现在知道我在头疼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