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可以不谈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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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精神内耗。

“错误是指...”瑾有些不解:“我有点没懂您的意思呢。”

“你应该怨恨过我吧。”

神川灿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

“怎么会!”瑾闻言,顿时摇头,连连摆手否认:“没有呢,哥哥,从来都没有。”

“那我的妹妹还真是阔达宽容。”神川灿自嘲道:“作为一个哥哥,却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瑾赶紧为他辩护:“哥哥,您..您离开的时候也才十二岁,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您做决定。”

“怎么可能会是哥哥您的错呢。”

“是啊,他们的离婚不是我的错,但之后呢?”神川灿看着她,轻声问道。

瑾一怔,有些沉默。

她意识到自己的哥哥是很认真地在谈论这个话题。

也是他重新回到家之后,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

在宫月家的时候兄妹俩已经冰释前嫌,重新开始,而瑾也始终都没有去深入触及这个问题。

她害怕,也担心。

神川灿自顾自地说道:“小的时候还能说不懂事,只是个孩子,大人决定要分开,小孩只有听话的份。”

“但长大之后就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能这么自私任性了。”

“明明这件事都是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矛盾,跟瑾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跟祖母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我偏偏选择了最自私的方式,将那些过错都强加在你们身上。”

“瑾...”

神川灿慢慢地抬起手,试图去触摸瑾的秀发:“我是不是很虚伪啊,明明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现在却假惺惺地说一句重新开始,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但手抬到半空便停住,似愧疚与自责在涌动。

瑾便主动探过头去,脸颊贴紧他的手掌。

她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态度。

其实按照常人的观念,父母之间有矛盾,闹离婚,那是他们的事,无论是对还是错,受到指责的都是他们。

孩子是无辜的。

谁都认同这一点,谁都不会把当时的过错推在神川灿或瑾的身上。

但问题的关键是出在父母离婚之后。

如果错的一方是父亲,那神川灿完全有理由选择不理会自己的父亲,哪怕做得再极端都情有可原。

可瑾呢?祖母呢?他的其他家人呢?

这就是一种自私的牵连,神川灿将对父亲的恨意扩散到整个宫月家。

兴许自己不是真正的神川灿,所以自我批判起来毫无心理压力,也能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批判得更彻底。

“哥哥...”瑾贴着他的手掌,微微地摇曳着娇躯,试作抚摸的姿态。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一点怨恨的情绪都没有吗?

瑾在心中问着自己。

她对这个问题也茫然了。

应当说在长达八年的等待中,瑾一定会有埋怨的时刻,也会有委屈的时刻。

明明是父亲或母亲的错,为什么要牵连到我呢?

她肯定有这样想过。

但这种时刻极少,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抱着希冀。

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回到自己身边。

“您的心事就是自责,对吗?”瑾柔声道。

“嗯,怎么可能不自责呢。”神川灿叹了叹气,总算是主动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所幸的是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所以,纵使我再自责,我也会跟自己说,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他顿了顿,低声道:“也许我对不起的,不止有你,也不止是我的家人们。”

瑾抿起唇,有些心疼。

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哥哥露出这种表情。

“葬礼吃饭的时候,我中途不是出去了嘛。”神川灿挤出一抹苦笑。

“嗯?”瑾点点头,安静地聆听。

“我骗祖母说是去上厕所,其实我是太久没回来了,对周遭的一切感到陌生,我想出去喘口气。”

神川灿淡淡地说着:“我还见到了雨宫她们,这让我感到更压抑。”

“很巧的是当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时,我遇到了理惠子。”

瑾还是默不作声,她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说实话,其实我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但我也装作没看到。”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面对这些小时候的好朋友。”

“哪怕只是上去打个招呼,我都害怕遭到她们的冷眼无视。”

“因为在这段友情中,先背叛的人是我。”

神川灿尽情地模拟着当事者的心态,以一种恳求原谅的口吻缓缓地诉说着。

“但我没想到理惠子先向我打招呼了,她看上去有点担心我。”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怪异,我在想,明明是身为过错者的我,也值得她担心吗?”

“我想她是专程出来找我的,怕我想不开吧。”

神川灿再度自嘲道:“瑾,你老实说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担心?”

瑾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

怎么可能不担心。

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关于他的各种传言瑾都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纵使她觉得那些传言是在胡编乱造,但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哥哥肯定在心理上出了一些问题。

否则怎么解释性情大变,变得如此孤僻冷漠呢?

这也正是瑾想带神川灿去看心理医生的根本原因。

加上父亲的突然离世,这种刺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瑾是不敢去想象的。

“放心,我没事。”

神川灿露出微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反正我是不会想着去自杀什么的。”

“哥哥,不要乱说。”瑾摇着头,不让他提及这些字眼。

“好好好,那我还是继续聊理惠子的事情吧。”

神川灿转口道:“那一晚跟她碰了面,还聊了一会。”

“然后我发现她好像并没有我想象的这么讨厌我,这么记恨我。”

“也许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不过是小时候的一个玩伴而已,又哪里值得耿耿于怀呢。”

“站在她的角度,她可能就是这样想的,但站在我的角度,纵使她已经忘记,我也会记住这份自责。”

“直到她说愿意原谅我为止。”

自我批判的过程,也是他在分析之前的神川灿为何选择自我了断的过程。

他感觉这些就是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内耗。

之前的神川灿应当是知晓自己做错了,却没有勇气去承认,去面对,然后一直逃避。

所以他才会这么冷淡,因为他怕自己露馅,怕自己失去冷淡这一层保护色之后会变得脆弱无比。

而别人是否在乎,其实并不重要。

就好像你在很久之前当众出过一次糗,当时看到你出糗的人可能早就忘了这回事。

但你会一直记得,仿佛历历在目。

你会耿耿于怀。

每次想起,都要暗骂自己一句当时真是傻X。

之前的神川灿大概就是这种心态。

瑾会不会一直都恨着他?理惠子是否真的记恨他?雨宫辉奈呢?上衫姐妹呢?

那些被他刻意无视的,被他刻意抛弃的,那些视他为家人的,重要朋友存在的,他们是不是真的这样想?

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勇气去知道。

他只知道是自己做错了,然后也选择了错误的方式,错误的道路。

于是他就沉浸在自己的精神内耗中,在自责与愧疚的折磨中反复拉扯。

父亲的死,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终于顶不住了。

因为他永远地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进而想法越来越激进,觉得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直接选择自我了断,死了就一了百了。

这也是他的遗愿。

哪怕是死了也希望别人能原谅他。

他自己没有这个勇气,便渴望别人代替他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