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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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不老实的王孙

康熙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吴三桂没有穿清廷官服,反而是一身汉式缟素,头戴方巾,率领三军将士,来到郊外的永历帝陵前,恸哭不止。

哭祭过后,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昭告皇天后土:

指责满清“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发誓要“反戈北逐,扫荡腥气”。

旋即宣布起兵反清,兴明讨虏。

同年十二月初一,吴军自云南发兵北伐,向清廷展开了战略进攻。

十二月十一日,吴军前锋到达贵阳,贵州提督李本森等清廷官员不战而降。

十二月二十日,吴军到达贵州镇远,并由此地分兵两路北上:

吴三桂亲率吴军主力,为东路军,进攻湖南;

王屏藩率吴军偏军为西路军,进军四川。

此时,距离吴藩起兵,已经过去一个月。

而远在燕京的康熙,直到十二月二十一日,才收到吴三桂的起兵叛乱的消息。

当天,康熙就召集众臣,对吴军的进攻方向进行了预判:

清廷认为,接下来吴军必犯湖南,并很可能渡江北上。

而荆州(今湖北江陵)位于湖北省中部偏南,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部,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系长江南北“咽喉要地,关系最重”。

荆州一旦失守、让吴三桂控制长江上游,顺江则东向取应天,南下则能通湘粤,汉水、巴蜀皆在其掌控。

此时在荆州的满城,虽已有八旗官兵5700多人。

但康熙在当日朝议后,立即诏令前锋统领硕岱启程,要求满蒙每个佐领人出前锋兵一名(注1),星夜赶往荆州布防。

要求硕岱到了荆州后,伺机再进至常德(湖南常德),“以遏贼势”。

三日后(廿四日),康熙仍感到兵力不足。

谕令,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为“宁南靖寇大将军”。

要求满洲与蒙古八旗的每个佐领,出前锋各1名,护军各7名,骁骑各10名、汉军每佐领(共212个佐领)骁骑各5名,总兵力计11392人,由勒尔锦统领,开赴荆州。

前锋统领硕岱奉命后,率部于十二月廿八日启程,次年(1674年)年正月廿四日抵达荆州。

而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部,分两批前往荆州。

第一批,其先头部队由护军统领伊尔度齐、额司泰等率领,于康熙十三年(1674年)正月初三日启程,相继于二月一日、二日、六日到达荆州;

第二批,勒尔锦于正月十日亲率主力出征,经过2个月的行军,三月十一日抵达荆州。

其实,从清廷下令调兵集结的时间到出兵时间,就已经说明,清廷八旗已经开始颓废了。

第一批五百余人的先头部队,用了七日的集结才能出发,说明战力已经开始下滑。

第二批是护军也是千余人,在已经遍地警报的情况下,也是七日才能出发。

而这两批都是用了近一个月,才能到达前线,且两军都是马军。

燕京至荆州(今江陵)约1300公里,相当于马军一天平均走43公里。

一般来说,是正常行军。

可问题是,燕京到荆州,是一路平原,更无危险,并且沿途粮秣补充充足。

在这种前线急需援兵情况下,竟然还需要走一个月!

第三批,由勒尔锦集结的部队,从康熙下旨到集结完毕,前后用了十七天。

行军更是用了二个月,平均一天行军20公里。

跟吴三桂当年奉崇祯旨意,烧掉宁远城后,在后金军的追杀下带着一群老弱走到山海关的速度比起来,相差无几。

而此时吴三桂的东路大军攻势迅猛,相继攻占常德、澧州、岳州、衡州、长沙等地,到1674年3月,不但攻陷湖南全境,还占领了湖北的松滋等地,兵抵长江。

但不管清军走得多慢,都比吴藩叛军更早抵达荆州,从而稳定了荆州人心。

虽然有八旗军及时赶到荆州的客观存在原因。

但不可否认,当时吴三桂没有趁对方立足未稳的情况下进攻,的确是重大的战略失误。

“唉……如果当时携大胜之势,强渡长江进攻荆州就好了。”

吴三桂轻叹一声,继续强打起精神,准备在行辕内等待前来参见的长沙巡抚方光琛。

方光琛,字廷献,是前明礼部尚书方一藻之子,也是吴藩国内文官之首。

在方一藻经略辽东时,吴三桂拜其门下。

方一藻的儿子方光琛,当时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政务,与吴三桂十分投机,“缔盟为忘形交”。

后来,“遂入桂幕府,每事咨决焉”。

方光琛非常有能力,有能力就得多干活,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于是兼了大学士、中书省给事、长沙巡抚等职位。

这从侧面也可看出,吴三桂可用的文官严重不足。

方光琛即是阁臣,又是地方督抚,在筹措前线粮草、料理政务的同时,还得处理各地奏折。

近期,刚收到一封来自云南路总管府郭壮图的奏报。

一开始,方光琛看了奏报之后,觉得是件很普通的事情,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这种小事都要报到行辕来,于是丢到一边。

可过了一会后,方光琛就觉得不对劲了,重新拿回奏折,细细品尝后,大惊失色,立马向行辕报吿此事。

等方光琛来到周王行辕时,吴三桂正在看信。

吴三桂的内侍,看到首辅来了,正想禀报,却被方光琛拦下。

因为方光琛在殿外,听见吴三桂乐呵呵的笑声,就知道他应该是收到了高兴的事情,也就没有去打扰他难得的快乐。

在殿外站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听见吴三桂在殿内高声:

“是廷献么?进来吧。”

方光琛一进到殿内,就听见吴三桂靠坐在罗汉床上训斥内侍:

“我说过多少遍了,方相来了,不需要通报,直接就能进来。你们现在倒好,干脆让方相在殿外等,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一群内侍,方光琛行礼问安后,出言解释。

“王爷,是臣让他们不要禀报的”

“臣在殿外,听到王爷的笑声,想必是有很高兴的事情,就让他们不要打扰了王爷的雅兴。”

听到方光琛这样说,吴三桂打趣道:

“诶,谈不上高兴,就是家里来信,说世璠这小子又惹事了。”

“对了,这次的事还跟你家那小子有关。”

方光琛有些诧异,怎么扯我身上了。

吴三桂把密报放在罗汉床上的小茶几,示意他自己看。

方光琛躬身道:

“王爷,臣不能看,这是内外大臣将军给王爷的密折专奏。”

吴三桂摆摆手,说道:

“这个制度还是你弄的呢,我懒得跟你解释家里说了什么,我说你能看就能看。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罢,把小茶几的密折拿起来,身边的内侍低头双手接过后,转呈给方光琛。

方光琛也不矫情,告了声罪后,就接过来看。

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个王孙,是真不老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