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在工作记忆中的作用

上述两个存储系统在某种程度上各自独立运行。我们早就知道口语会阻止语言信息在语音回路中的保留，但在头脑中的旋转物体并不会干扰语音回路。心理旋转[1]不是语言任务，因此它对语音回路的处理过程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中央执行系统确保在两个存储系统之间均分注意力。

想象一下，你正在开车，车上的乘客在给你指路。这些指令最初以言语信息形式存在，然后转化为路线的视觉形象。此刻你利用了两种存储系统，而工作记忆负责确保两个过程都配有足够的注意力以便保存所有信息。若在视觉方面花费太多注意力，你最后可能只得说：“稍等一下，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注意听。”那时你可能在语音回路的信息上付出的注意力太少，导致信息丢失。中央执行系统同时确保你会忽略其他所有输入信息。比如，收音机已打开，正播放路况报道等言语信息。中央执行系统充当裁判员，确保你在忽略该信息的同时可以关注你所需要的信息。

能够专注于工作记忆中的某一特定任务对有效集中注意力至关重要。在理论注意力模型中，这种专注力被称为执行性注意，即能够执行某种活动的注意力，个体面对冲突刺激或新异刺激时，有意地抑制无关信息或优势反应的认知加工能力。“认知控制”和“执行功能”等都是用来描述中央执行系统功能的词语，这些词语或多或少都在表达同一含义：集中关注一项任务，在一段时间内关注相关指令，监控并适时调整自己的行为，成功执行该任务。

设想一下，你正在打网球，并且拥有秘密武器——每到关键一分时你就打个短球刚刚过网。第一局时近网低球的效果屡试不爽，你的对手感到措手不及，每次都接不到球。然而第二局时，你的对手了解了你的技巧，并已准备好去接你的短球，结果你在第二局中败北，并且意识到需要调整自己的策略。此刻你需要改变控制你工作记忆的规则并做出其他选择，比如多打底线球。执行性注意力负责调整策略。若你不能专心调整策略，将会继续机械性地击球，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重复相同的错误。你需要集中注意力以评估自己的行为并在必要时进行调整。

对于工作记忆遇到障碍的人（比如脑损伤造成的记忆障碍），策略无效时也无法成功调整策略。这种情况就是执拗，该状态揭示了工作记忆一个不可或缺的功能：工作记忆使得人们能够灵活地与世界进行互动。人们通常利用威斯康辛卡片分类任务法来测量这种灵活性，该任务要求测试对象按照一定的规则把一摞牌进行分类。正如图1-5所示，这些卡片有诸多能够进行分类的特征：颜色（灰度）、形状和数量。卡片共有4摞，可以根据上述某个特征把零星的卡片进行分类。如果颜色是决定性特征，卡片放在第一摞上；如果形状是决定性特征，卡片就在第四摞；如果数量是决定性特征，卡片则放到第二摞。

分类规则在分出数张卡片后发生变化。若一直根据颜色进行分类，你将被告知开始按数量进行分类——这就像你在第三局比赛关键时刻停止打短球。这对患有执拗症的人是很困难的。即使已经被告知要遵循新的规则，甚至已经收到相关行为反馈进而清楚地知道正在错误地做某件事情，他们仍继续根据旧规则进行卡片分类。

图1-5

与年轻人相比，儿童和老年人执行该项任务更加困难。这是因为前额叶皮层主要负责工作记忆，而且该部分相比其他部分发育成熟最晚，却衰老最早。前额叶皮层主宰人们执行任务的能力，你可以把它看作是大脑的控制中心。前额叶皮层和大脑其他部位之间有很强的神经连接，所以前额叶皮层拥有独一无二的控制和操纵大脑其他部位活动的基础设施。人脑中的这些连接比其他物种脑中的连接更加强大，所以人类比任何其他物种都更擅长计划、组织、分析和推理。

良好的注意力使得人们能够更加灵活地与周围环境进行互动。每种情境都需要不同的规则体系，比如你与老板的沟通方式不同于你和邻居的；打开一扇厚重的门需要你花费很大的力气，但若你用同样的力气去开一扇较轻的门，你会遭受痛苦的后果；即使你不全神贯注地开车，但因每天都走同一条线路上班，你也会抵达上班地点，然而当你计划某个周六早上开车去体育馆时，问题发生了，你突然发现自己把车开到了单位！（我的单位搬到新楼去了，仅仅因为上班路上没有专心，我便无意识地走到单位的旧址。）

集中注意力能确保你在进行某项活动时不会分心，你若能保证不会因其他无关的事情分心，你就可以不受干扰地完成任务。或许你会认为理想的环境中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分心，但事实并非如此。从进化角度看，集中注意力时不允许自己分心是极其危险的。很久以前人类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隐藏的捕食者。出于同样原因，现在我们聚精会神做事时，若有人突然拍我们的肩膀，我们也会感到害怕。这种由本能引起的害怕反应会让人们在需要时逃离危险。

大脑时刻监控着我们周围的环境，并会在遇到危险时立刻发出信号，告诉我们停下手头的事。为达此目的，大脑利用认知神经科学中的“断路器”对工作记忆进行干扰，引起大脑自动关机。在你阅读本书时，断路器在一直监控你的安全。该系统主要位于右脑的额顶腹侧网——大脑各部的聚集区，负责对不常见物体做出反馈（即使不寻常物体在人们注意力的范围之外）。该系统并不受人类控制，也应该如此。毕竟我们在遇到危险时并没有时间决定哪些东西值得注意，此时最重要的是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跑！

两种不同的注意力存在根本差别：以工作记忆正在执行的任务为基础的有意注意（正在阅读的书籍以及正在收听的电台节目）和人类无法控制并迫使信息存储在工作记忆中的自动反射性注意。反射性注意能使人们在精神高度集中时注意周围环境，因而至关重要，它也能干扰人们的注意力，但并非所有能干扰人们注意力的刺激物都值得警惕。因此当你想全身心投入做某件事情时，重要的是你能不遗余力地避免无关的刺激物，身边不摆放可能分散注意力的设备。你现在或许能够理解为什么关掉所有手机或电脑的提示消息会对注意力集中大有裨益了。

[1] 心理旋转是一种认知心理学术语。人在头脑中运用表象对物体进行二维或三维旋转的想象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