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坏孩子与乖孩子
“小朋友们，午睡，是为了让每一个小朋友都能够长高高。如果不好好午睡，以后就只能当个小豆丁、小豆芽菜。”
下午的课上，小程老师又狠狠的把江皓和安悦拉出来批了一顿：
“江皓和安悦，今天午睡的时候不仅不睡觉，还钻到一个被子里讲悄悄话。他们两个这周的小红花都没有了，小朋友们不要向他们学习！”
“唉，安悦，老师之前一直觉得你很乖。没想到……”
小程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当着全班的面，走到了贴小红花的墙边，把两人栏下的小红花一朵一朵地撕了下来。
始终嘈杂的班级里如今鸦雀无声，只剩下了“撕拉——撕拉——”撕小红花的声音。
江皓作为一个重生者，还是一个刚重生就经历了“腚针”的大场面的重生者，对于这点批评和惩罚，真是有如春风拂面，甚至还不如刘晓鹏那个熊孩子来的讨厌。
看着老师郑重其事的撕下小红花，看到周围小屁孩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甚至有点想笑。
不过，安悦就显得没那么镇定。
一个小孩子，会把师长的评价看得极重。尤其是安悦这种从小就被认为是乖孩子、也一直渴望做乖孩子的人，一旦被批评，就会有浓重的羞耻感与负罪感。
对于安悦来说，小红花是她骄傲的象征。当众一朵一朵地撕下小红花，就像是一点一点撕掉她的骄傲与尊严。
她不愿意成为老师眼中的坏孩子……
看着老师一朵一朵撕着小红花，安悦的眼睛慢慢泛红了，头也越来越低，快要埋进身体里。肩膀一抽一抽，低声啜泣。
“哈哈哈，老师以前还总是表扬安悦呢，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听话。”
“是哦是哦，肯定以前都是装给老师看的，现在被老师发现了。”
物议纷纷。
是了，安悦作为老师一直以来当作模范的乖宝宝，这次被批评免不了被议论、被嘲笑。
因为人类总是喜欢把人推向神坛，再享受看着他从神坛跌落的快感。
白璧中的微瑕会无比显眼，有如聚光灯下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江皓明白，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只是成年人更容易伪装，而小孩子更心直口快罢了。
所以，按理说他不应该生气。
可是……
他看着身旁安悦的低声啜泣，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对了，他现在不是成熟理性的成年人了，是小孩。
可以任性，可以耍小孩子脾气。
“程老师。”
“不遵守规定午睡，我和安悦已经非常深刻的认识到了错误。但是，我认为您的处理方式有些太过严苛了。”
“批评的目的应该是使人进步，而不是单纯的羞辱。所以，您或许应该在私下里进行批评和教育，而不是在所有人的面前，把小孩子所珍视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撕碎。这与羞辱何异？您或许是存了杀鸡儆猴的想法，但您忽视了对于鸡来说是非常伤自尊心的。”
“孔子说过：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我和安悦的过错，您不是抱着期许改正的态度，而是抱着失望而羞辱的态度。您不觉得这对安悦很不公平吗？是不是好人一犯小错就会万劫不复，坏人做一件好事就能既往不咎？老师，我不懂。”
江皓站起来，恭敬的向老师鞠了个躬。
但这并不能掩盖他话里对老师的质疑。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惯会察言观色的小孩也在这个氛围底下鸦雀无声。
江皓身边的安悦已经吓傻了，低着头死命扯着他的衣角，希望他能坐下来，不要再说了。
她从来没见过敢说老师做错了的人。
以前她觉得，老师说的话一定是最正确的，那些不听老师的话甚至还敢顶嘴的，都是坏孩子中最坏的那一批。
可是，江皓居然敢和老师顶嘴。
而且，全都是为了她……
她拽着江皓的衣角。然而，江皓却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挡在她的前面。
安悦仰起布满泪痕的小脸望着他。
“不能让皓哥哥一个人挨骂。”
安悦想着。鼓足勇气也站了起来。
“程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江皓不是他故意顶嘴的。他、他只是有点冲动。呜呜……他不是坏孩子……能不能不要开除江皓……老师，求你了……”
听着安悦带着哭腔的请求，小程老师脸上的些许不虞之色终于渐渐消散。
良久，她仿佛打定决心，笑着看向安悦和江皓。
“哈哈哈，我有那么可怕嘛？不要把我想像成童话故事里的大魔王呀。”
“江皓，你……说的对。安悦，老师要向你道歉，确实是老师考虑的不妥当，不应该在全班的小朋友面前，用撕小红花这种方式来批评。”
“安悦，你也还是老师心目中的乖孩子。好孩子做了一件错事并不是坏孩子，这是不公平的。”
“老、老师……”
安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师。
连江皓都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他已经准备好老师的大发雷霆，叫家长，让他父母来处理这事了。
反正他爹娘要是知道他是为了维护安悦而向老师顶嘴，一定只是嘴上骂骂他给老师一个交代而已。
他还是挺感谢有这么一个开明的父母的。
但是……没想到小程老师居然愿意对着一个小孩承认错误。
愿意对学生说自己做错了的老师，前世他一直读到博士见到的都不多。
“小朋友们，江皓说得很对。所有人都会犯错，包括老师。小朋友之间如果闹矛盾了，也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所以，江皓和安悦。你们愿意给老师一个改正过错的机会，原谅老师嘛？”
小程老师向他们眨了眨眼。
“愿意！”
“当然愿意，倒不如说，我更要感谢程老师能原谅我的冒犯。”
江皓再次向老师鞠了一躬。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一个敢于向孩子道歉的老师值得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