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悟

今天和儿子闲谈中，儿子的话无意中触动了我的神经，觉得心里一酸，眼泪也不争气，抬起头来想忍住，泪花在眼里打了几个转儿，随着哽咽声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失望，或许是哭我当下的无能为力吧，又或许是我那颗脆弱的心变得越来越敏感了，隐隐约约的从儿子的话里感觉到了被嫌弃，也可能是触碰了那根敏感的神经，压在心底已久的无奈、自卑、失望、伤心以及委屈等一股脑儿的化成泪水冲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太压抑了，需要一个出口释放出来，可能儿子的话无意中就成了那个出口，我觉得那忍不住的眼泪是在告诉我一个我不想承认的信息:我一定是出问题了，但是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是抑郁了吗？我问自己。

其实儿子也没有说特别重的话，就是建议我多锻炼，多动动，免得躺久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退化了，到时候很难恢复。可是我觉得我能一天三顿饭做下来就很费劲了，就已经达到了我能活动的极限了，每顿饭都事先规划好时间，分段做。45分钟左右上床躺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干一会儿，如此循环，我觉得做完一天三顿饭已经是很勉强了，再让我额外去锻炼，我力不从心。于是我提出了反对意见，儿子说:“你每天就是看手机，做饭那点运动根本起不到锻炼的效果，闲着的时候练练臂力不行吗？举一举哑铃什么的。”我说:“我的胳膊自从手术后，炒菜时不小心拿个炒菜锅都能抻着了，好多天都不好，哪敢举哑铃呀！”“举两瓶矿泉水总行吧？”儿子反驳到:“再说，举着矿泉水练，练到出汗还能练练肺活量。腰疼不能站着练，总可以躺着练吧，也能消耗些脂肪，减减体重有利于腰的恢复。”我有些顾虑，对儿子说:“我的病友群里有好几个病友手术后没当回事儿，还像手术前那样提重物搬东西，结果几年后发现胳膊水肿了，很难治，遭老罪了，我也不得不防啊？我的胳膊又没有不适，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呢？”“简单练几下总行吧？”“锻炼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我练胳膊？”“你走也不行，站着也不行，不练练胳膊还能练哪儿？”儿子越说越有点儿激动。“我慢慢养不行吗？”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你又不是大夫，不能给出专业的康复锻炼方案，大夫都说要慢慢养，你凭什么非让我练胳膊？”我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我就是想让你多动动，给你提个建议，你觉得不舒服就不练呗！”可能是看到我哭了，儿子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躺了这么长时间，我做梦也想动动呀，我现在不是你的年龄，累了恢复快，我是病人，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体力透支了很多天都无法恢复！”我觉得儿子的话就是有点儿嫌弃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感到很愤怒，又有点儿悲凉。乳腺癌手术后，化疗放疗我都没有这样无助过，但是腰疾把我摁在床上两年，我越来越觉得悲观无望，觉得好无助。刚开始腰疾很严重的时候，怎么爬都爬不起来，即使被扶起来，拄着拐杖走几步就不行了，就得赶快躺下。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医生说得手术，在腰椎椎节上打钢钉，但是这种手术对椎节伤害较大，随着被固定的椎节不能受力，相临的椎节就要更多的承重，久而久之承重的椎节也得受伤，还得做手术继续打钢钉固定，周而复始，直到腰椎全部被固定，彻底不能弯腰。医生说这种手术一般建议老人做，不干活，总比躺在床上好，而我还年轻，术后效果有可能好了，但时间久了，也可能还不如现在。本来住院前已经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来医院是抱着彻底治愈的心态来的，觉得花多少钱都要治好。以前我非常节俭，省吃俭用，不舍得花钱，但是躺在床上三个月，吃药贴膏药，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十八般武都爬不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钱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能让我站起来，只要我能站起来，只要我有，我都会去治。所以一开始就跟医生说做手术，虽然手术费需要近二十万，我觉得我想站起来，必须站起来，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也觉得又不是什么肿瘤大病，大夫肯定能治好，他说的那些不过是例行规定罢了，只会好，不会太坏。我乳腺癌手术后现在也四年了，不也好好的吗？决定手术以后，就开始做术前准备。回到病房的时候，病友们听了我的情况，都劝我慎重，说他有朋友也是腰疼，术后效果不理想，越来越严重。然后亲戚朋友也纷纷劝我要谨慎，不如再找几家医院检查看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手术，否则另寻他法，尽量不手术。我和老公经过一夜的思考和分析，权衡利弊，也觉得做这个手术有点儿仓促，毕竟关乎到我后半生的生活是躺着还是站着，于是决定听从大家的建议，暂且不做手术了。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BJ，通过熟人托关系分别找了BJ的两家医院的骨科专家诊断，结果两个专家都认为我的腰还没达到手术标准，不建议手术，建议保守治疗，躺硬板床慢慢静养。就这样一躺就是两年，好在慢慢的好转，已经能简单的做家务做饭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拼尽全力了，真的好怕又回到躺在床上穿纸尿裤的日子，从一个照顾别人的人突然变成吃喝拉撒都得被人照顾，那种惶恐不安，那种无能为力，那种不甘，赶走了我眼里所有的光，只剩下乞求和害怕的眼神。不敢多吃饭多喝水，免得频繁的拉尿惹人闲。这种日子就像是在风雨中行走没有伞，特别的悲凉。特别是那种隐藏在爱情和亲情下面的人性，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能深有体会。

腰一天天好起来了，可心境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