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卑微的八零后

滨江市。

二线城市，三线工资，一线房价，一线物价。

主打一个滨江赚钱滨江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这个时代，赚钱真的太难了。

没赚到钱都还不是事。

不负债，成为了无数人的梦想。

很不幸的是。

林森成为负债者联盟的成员之一。

不仅背负了几十万的房贷，每个月还要有几千块的花销，入不敷出，真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凌晨三点。

林森贴靠在椅上，睡眼惺忪。

他盯着电脑屏幕，等待着客户的邮件。

身为外贸狗，这是林森的工作常态。

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客户所在地正是下午三点。

今天必须跟客户把这订单落实了。

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滴滴…

桌上的手机抖动了一下。

林森伸手拿起了手机一看，是微信消息。

信息是公司老板发来的，询问订单情况。

这个订单可谓是牵动着整个公司的神经。

包括老板本人。

这是大客户，这个订单决定着公司下半年的业绩，还有很多同事的饭碗。

由于一些国家故意设置的贸易壁垒，客户所在国家加征了25%的关税。

一般企业的产品利润也就只有10-25%不等，对方加征的关税，无异于当头棒喝，给林森沉重的打击。

林森的这个客户事先已经通知了林森，公司的董事会已经开始寻找其他国家的供应商，让林森有心理准备。

林森为了留住这个客户，已经准备调整了报价，将原本的17%利润降至8%。

这也是林森今晚等待客户谈判的筹码，想以此留下这个客户。

林森看着手机，给老板回了过去：老外那边现在是下午三点，他说两点董事会开会，开会结束会告知他们的决定，目前看来，会议应该还没有结束，您先休息，我继续等，有结果了，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老板：好的，辛苦你了。

林森关掉对话框。

发现房东发来的消息竟然漏看了。

林森点开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是一张收款收据的图片。

房东：林森，上个季度的用水20吨，水费80元，用电622度，电费622元。从下个月起，每个月我要涨房租300，下个季度房租2300X3=6900，加上个季度水电费702元，一共7602元。

这是昨晚十点发的消息。

当时林森正忙着和客户谈判，没有看到消息，也没有回。

十一点十五分，房东又发了一条：怎么回事？是没看到还是对我涨房租有意见？我跟你说，这周边的房子都涨房租了，普遍都是五百，我只涨你三百，你应该知足，如果你想退租，要提前一个月跟我说，否则押金不退。

林森皱着眉头，真想骂娘。

一季度用了两百多度的电，他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就一台热水器，一台空调，笔记本充电，还有热水壶烧水喝，外加房间一个灯泡，卫生间一个灯泡。

就这么几样电器，一个季度622度电。

这房东的电表是走高速的吗？

还有现在是什么经济形势，大环境如此不好，这狗房东竟然还要涨房租？

多少人还没工作？多少人被裁员？多少人被降薪？

就好比他林森，如果今晚这个客户没搞定，订单没下来，他林森虽然不至于被裁，但降薪是肯定的，公司下半年没有业绩，其他一些岗位肯定是要裁员的。

林森直接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茫然的望着电脑屏幕。

这操蛋的人生，真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来。

林森今年三十八了，一事无成。

卑微的八零后，真的太难了。

林森毕业后就开始做进出口贸易，期间换了三家公司，从贸易公司到外资公司，然后又跳到现在的工厂。

在外资公司的待遇在当时来说还行，零八年的时候，底薪有八千，但却没有提成，只有年底多一个月的奖金。

但整个外资公司的氛围很不好，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讨得老外上司的信任，那帮人各种算计，相互设局，相互攻击，打小报告。

那种氛围，林森真受不了，做了三年之后，便跳槽到了现在的这家利达公司。

公司的老总是林森的同乡，给林森的底薪也是八千，但有提成，只要出的订单够多，那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公司之前只有内销业务，挖林森过来就是为了开拓海外市场。

林森看到了上升的空间，无论是收入，还是晋升空间。

所以他选择跳槽，并且一做就是十年，一直到现在。

公司外销的份额逐年增长，到今年，内销和外销的比例接近持平，这就是林森做出的成绩。

这十年下来，林森买了车子，按揭买了房子，结了婚，生了孩子，离了婚，净身出户，租住在目前的这个出租屋里。

对于离婚，没有说谁对谁错，只能说三观不合，争吵不断，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巨大。

孩子是男孩，今年十岁了，跟着前妻，林森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前妻，只希望他们娘俩能过得好一点，每个月给两千块的抚养费，还帮前妻还三千三的房子按揭。

作为家庭主妇，前妻已经跟社会脱节太久，已经很难再出来上班了。

现在离了之后，又多了两千多的房租，还有平时的花销。

压力之大，恨不得一个钢镚掰成两半花。

一地鸡毛。

林森感觉被命运的车轮反复碾压，都快喘不过气了。

卡里只剩五千块不到。

这个月除了这七千六的房租，两千的抚养费，三千三的房贷之外，还有一万多的信用卡账单。

“艹……”林森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卑微的八零后，什么好事都没赶上，什么坏事都没落下。

一零年，林森的父亲急性白血病走了，林森从滨江市赶回去，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老父亲走的时候，才五十三岁，辛苦培养林森上大学，没享过一天福，日子刚要好起来，他却撒手走了。

老母亲在老家，今年也六十一了，在家种种菜，养养鸡鸭。

林森结婚十年，老母亲总共来过三次。

一次是结婚，一次是小孩子出生，一次是入住新房。

婆媳关系，传统难题。

林森解不开，只能做出选择。

以前有车的时候，林森每个月都会回去看她。

现在没有车子了，两三个月才回去一趟。

林森觉得亏欠母亲的太多。

他觉得活的好累，也经常反思继续苟活下去的意义？

就剩一条了。

把养他的人养老，把他要养的人养大。

嗯，就这一条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哪怕是日夜颠倒，天天熬夜，他也要坚持。

如果人生能够重启，他绝对不再打工。

打工只会越打越穷，致富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以前说先富带动后富，然后大家一起奔小康。

只是先富起来的那帮都不是人。

个个成了资本家。

而那帮想要后富的，却成了这群资本家的打工人。

只要你越努力，你就越贫穷。

不是不勤奋。

而是勤劳和致富根本没多大关系。

相反的，他很努力。

零八年所处的外资公司是德国的，为了更好的与老板交流，三年时间，林森从零开始，到离开之时，已经能够流利的使用德语与老外交流。

来到利达公司，为了开拓外国市场，他用闲暇的时间学习了法语，俄语，还有日语。

加上大学所学的英语，总的五门外语。

正是凭借这五门外语，让其开发到了很多小语种的客户。

要不然林森的外销业绩怎么可能追平公司的内销份额。

但如此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了吗？

并没有。

这些年，任何物价都在涨，唯独工资不涨。

林森跟老板谈过，老板的解释是底薪只不过是保证日常生活花销，业务的主要收入还是靠提成，想要增加收入，那就想办法增加订单。

磨了几次之后，老板才答应每年涨200，第二年8200，8400，8600……

依次类推，十年了，今年的底薪刚刚好破万。

讽刺的是今年年初，林森所掌管的外贸部来了一位新人，应届毕业生，集美大学研究生学历，入职的实习期工资就是一万。

实习生的工资比他外贸业务经理的工资高。

徒弟的工资比师父高，多么讽刺……

老员工就该死吗？

林森的眼皮很重，他晃了晃脑袋，不敢多想了。

他伸手握住鼠标，刷新了几次邮箱，老外依旧没有回信。

他坐不住了，又给老外发了邮件：文森，开完会了吗？结果如何了？

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他有点撑不住了，双手交叉叠在电脑桌上，脑袋靠在了手臂上。

头开始疼了，睡眠不足，脑袋供血不足。

眯一会，就眯一会……

嘶…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