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玄
无忧城的街道上总是那么熙攘繁华,就算女侠盗和妖精作祟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依然不能阻挡人们游街买卖的热情。
米饭在天香楼上眺望远方。
嘴上逞能的人心里不一定快活,她知道自己伤害了牧司。
很久以前,她站在无忧城的街上,看着它的繁华景象,只觉得繁华离她很遥远。她不过是一个穿着百家衣,无依无靠的孤儿。后来她发现,要融入这座城市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只需当几年的叫花子,认识底层的三教九流,将自己的尊严和爱恨都藏在角落里。五年的时间,她终于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积累了无数的人脉。
也许牧司很好奇,为什么她对无忧城如数家珍?无他,不过是因为她太无聊了,她想找到一个一飞冲天的办法。
如她这样的侠盗,只要不再犯案,等到别的新案子出现,衙门无暇顾及,她就可以平安无事。
有些人见钱眼开,她给的酬劳比赏金高,他们就保她。有的人受过她的恩惠,还想继续享受,所以会为了她和官府暗中对抗。
可是,米饭吃多了肉,就不觉得肉香了。
她花一锭金子摸清了玉玄的生活规律——晨起打坐,打坐后练剑、吃饭,吃饭后打坐、练剑……
米饭听了只想瞌睡。
不过,玉玄每年都会下山修行三个月,宿在无忧城的大同客栈。
店主十分尊敬他,他在山上就登山找他问道,他下山了抢着给他提供房间和饭菜。
玉玄讲道,能赚得大把大把的银子,为了显得慷慨大度,为了他的好名声,离开客栈时总会偷偷把费用留下。
玉玄在客栈时依然喜欢打坐,在饮食上倒没有那么刻板。店小二端着饭菜上二楼,路过走道时被忽然推开的房门拍了一下,登时晕了过去。托盘和饭碗被人接住,店小二被拖进屋子里。
不一会儿,店小二打扮的米饭端着饭菜敲了敲玉玄的房门。
分量很足的伴着辣酱的泻药,就算是玉玄,也得拉稀拉到晕倒。
玉玄接过饭菜,米饭便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将店小二的衣服还回去,打开窗户,顺着面前的大树滑下去,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牧司,猜猜我今天干了什么?”一进屋,米饭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
她忘了之前他们曾用力争吵。
牧司独处了一会儿后气也消了,心照不宣地应和:“我猜不出来。”
“我替你报仇了。我在那老道的饭里放了泻药,他肯定得脱层皮。”说这话时,她雀跃得像一个讨赏的孩子。
牧司忍不住笑了。
米饭也笑了。
两人都在为这一刻能够逃避现实问题而感到愉悦。但很快,牧司嗅到了危机。
牧司下意识下床将米饭揽入怀中,同时一个转身。一柄剑破空飞来,插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米饭很快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她不但没有让玉玄出洋相,反而让玉玄借着她的行踪找到了两人藏身的小屋。一时间,她懊悔不已。
牧司抱着她破开房顶,跃到半空。看着四周围堵的术士,牧司的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受死吧孽畜!”玉玄默念口诀,剑嗡嗡晃动,很快脱离地面,向牧司射去。
玉玄已经修炼到隔空御剑的境界,他自信小妖小怪不是他的对手。
牧司皱眉。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若只是他便罢了,可他有了米饭,便如同有了软肋,他不能退后。
米饭慌了神:“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听你的就不会捅大娄子了。”
“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又怎么能怪你?”
安慰的话讲完,牧司忍不住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他决定放手一搏。他自随仙人修行以来获益良多,本以为自己未来会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没想到途中折翼。
牧司是一只通透的妖精,也许他比谁都更相信米饭所言的缘分,所以他选择接受自己所得的一切。
术士们像蚕食巨兽的白蚁一样围攻而上。“巨兽”在“白蚁”的屠戮下翻滚躯体,虽然奋力嘶吼、挣扎,但很快便露出森森白骨。
看着伤痕累累的牧司,米饭泣不成声。
她不敢轻言放弃,生怕自己一开口牧司就停止战斗被伤得更重。她更怕牧司在战斗中粉身碎骨。
战斗还在持续。
一个时辰后,连最顽固的玉玄也筋疲力尽,其他的术士境况更惨。牧司像战神一样睥睨四方,他不敢说话,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退敌上。
双方对峙良久。
牧司料想对方不敢贸然上前,头脑异常清醒的他忽然想到一个与米饭有关的问题——米饭喂玉玄吃的是泻药,而不是毒药。
她怕死人吧。
想想也是,她与自己合作良多,总喜欢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玉玄眼见徒子徒孙趴在地上,热血上脑,他决定玉石俱焚。他发动的招式惊到了徒弟,他们大喊“师父不要”,但已经来不及了。
玉玄大笑:“老夫穷尽一生斩妖除魔,就算身死也未有半分悔意。”他扬手,“孽畜,受死吧!”
牧司仍抱着米饭不肯松手,他额头青筋凸起,双目赤红。熟悉他的都知道,他选择的是正面对抗。
一阵耀目的强光袭来,米饭只觉得怀抱松了,心知此刻连牧司也无法再护着她了,她摔了过去。
在她疼得龇牙咧嘴时,玉玄的身体滚落一旁。
“来啊!”牧司如同入魔一般,竟还能凌空站着,对着玉玄的徒子徒孙叫嚣。
术士们都怕了,眼前的妖怪如此难敌,何况他已经入了魔。他们心照不宣地爬起身来,拖着玉玄的尸身飞驰而去。
那一瞬,牧司双目翻白,从空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