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袭
王戟呆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的从母如此夸赞蒙彰。
这在从前，可都是连蒙彰本人也不敢期待的事情。
然后，王戟酸了，他心想：从母或许是将自己忘了，其实，我王戟也不比蒙彰差的。
但他听出了从母兴致不高，万一要是出声，让从母将怒气发到自己身上，他猜测自己的阿媪若是知道了，或许还会拍手叫好。
这叫个什么事儿？王戟心中默默流泪。
老妇人徐徐前行。
背影有些萧瑟，有些孤独，有些摇晃......
蒙彰看着老妇人的背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低着头，目视地面，看着地上的黄色泥土，眼中有些迷茫。
有些话，并不需要说的太清楚。
古人，论智慧，不比后世之人差。
古人，论眼毒，不比后世之人浅。
蒙彰在犹豫，到底还要不要跟上老妇人。
忽然。
王戟一个箭步，立即冲了出去，口中焦急地大声喊道：“从母！”
蒙彰闻声，也跟着抬头望去。
他发现那老妇人，已经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目光紧闭。
蒙彰心中有些忐忑，强行压下许多思绪，也跟着疾步上前。
他看到王戟将手放在那老妇人鼻翼中，然后，他人直接僵在了当场，神色错愕，似乎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王戟自言自语，心中有些发堵。
他此时有些不太敢看蒙彰。
蒙彰看到这里，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戟，怎么了？”蒙彰着急问道。
王戟一声不吭，头低的很低。
蒙彰见此，便将手放在那老妇人鼻翼上、脉搏上......
一丝气息不存，身体的温度也在渐渐退去，逐渐变得越来越冷。
蒙彰沉默无声，心中杂绪纷乱，仿若骇浪惊涛，阵阵抽心。
他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也什么都没做啊！
这叫个什么事儿？
他的目光，有些黯然。
唉......
他默默地跪在老妇人身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知过了许久。
王戟的阿翁与阿媪也来了。
蒙彰依然纹丝不动。
他们找王戟问话，王戟据实以告。
王戟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蒙彰。
直待天黑。
王戟的阿翁才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彰，节哀！死者为大，尽快......”
蒙彰忽然抬头看向王戟的阿翁。
他看着蒙彰平静的目光，幽深而深邃，复杂而郁郁，心中一肚子的话，再也难以往下说。
蒙彰起身，朝着王戟阿翁、王戟阿媪、王戟三人恭敬作揖行礼道：“我阿媪后事，就拜托几位了！”
说罢，蒙彰又在老妇人身旁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
接着，蒙彰起身，走向黑夜。
王戟想要喊住蒙彰。
但被他阿翁所阻。
眼看着蒙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戟这才看向自己的阿翁，问道：“阿翁，为何要阻我？”
王戟的阿翁王迁，轻叹一口气，“彰，才回来，他阿媪闻他忘了以前事，或是心中一痛，就走了。而彰，或许，还没想起来......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应该很痛。”
“彰的家中，一贫如洗，根本没有钱，加之彰身上又出了这么大变故，恐怕......戟儿，彰之阿媪，也是你从母，你从母曾经也教过你识字，她待你不薄，就由你以彰的名义，替他尽尽孝。”
“就让彰——先静一静。”
“等以后彰想起来的时候，你也可以坦然告诉他。”
“还有，你也不用为此事内疚。你不了解你从母，你从母是个奇女子。她人，其实很宽厚，也通晓事理、深明大义，若不是如此，当初你拉着蒙彰去参军，她也不会同意。”
“当时，在你们走后，你从母在我们面前可是说过——彰，有你看着，她很放心。”
王戟听到这番话，眼中泪水哗啦啦直流。
“从母......”王戟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王戟三人抬着蒙彰老媪尸体，回了蒙彰之家。
......
蒙彰的心里很沉重，也堵得难受。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处静谧的小道上。
唉......
蒙彰深叹一口气，蓦然抬头，看着那轮高挂在夜空中的圆月，陷入了沉思。
月隐星匿。
夜去昼来。
蒙彰想了一夜，也默哀了一夜。
“蒙彰！”
背后传来的是王戟熟悉的声音。
蒙彰缓缓转身，看向王戟。
王戟望着蒙彰双目遍布血丝，脸色冷峻的模样，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须臾。
王戟才平复心绪，平视着蒙彰：“蒙彰，你阿媪一事，墓地我们已经挑好了。其他事情也办妥了，只是扶灵一事......”
“我去。”蒙彰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戟顿时松了口气。
他看着蒙彰突然成了这样，心里也难受得紧。
有些话，他总觉得，若是说出来，就有些昧心了。
若是不说，他心里又总觉难受。
蒙彰目光看着突然不说话的王戟，便先开口道：“王戟，多谢！”
王戟听此，神色一愕。
紧接着，王戟心中一暖。
“蒙彰，你从昨日，到今日，饿了一天，先去我家中吃点，然后去扶灵下葬。还请见谅，我家也没那么多钱，只能一切从简。加之我们两天后，就要去军营报到。所以......”
蒙彰轻轻点头，王戟嘴角微扬。
两人一道返回。
扶灵下葬，天总阴沉。
办完丧事后，转眼间，蒙彰得到的三天假期，就这么过去了。
从此，他蒙彰，在这个时代，将会是独自一人。
而这，实非他本意。
但事情已然成为定局，他也只能接受。
王戟和蒙彰一起到了咸阳城外集合。
也就刚刚出了咸阳北城门，他们看到其他人也都在往咸阳外走去，王戟上前一问，这才得知，都是一起的。
于是，蒙彰一行人越来越多。
未几。
他们在咸阳城外五里的地方，已经看到有一群秦兵在排列着。
蒙彰等人到了后，自觉地进入人群中，按照队列排好。
等那个王百将到了后，所有人都已经到齐。
那位王百将扫了众人一眼后，便大手一挥：“出发！”
蒙彰不知道去往何处，其他人看样子也不知道。
但上级的命令，又不能质疑，也不能违背。
否则，头上的脑袋，或许会保不住。
这一行人，都保持着沉默，有序地疾步前进。
当他们走到咸阳城外二十里，来到一处两侧是山，中间是一处狭道时，队伍中最前面的王百将，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皱眉喊停。
所有人，都目视前方。
蒙彰皱眉，这地方，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这离咸阳不远，应该没人这么做吧？
王百将抬头看向两侧山峰，目光闪烁。
他总感觉，这四周有些过于安静了。
就在这时。
天降滚木、落石，轰隆隆响，砸向了前方、后方，溅起一场尘土。
路，被堵住了。
前路、后路，都被断绝。
队伍中，所有人人心惶惶。
蒙彰与王戟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忽然。
王戟看到蒙彰头顶上有滚木落下，急得大喊道：“蒙彰，小心！”
蒙彰心中骇然。
狭道拥堵。
前后左右都是人，人挤人。
这滚木，如何抵挡？
蒙彰周围的人都发现头顶上的巨木，纷纷想要逃离。
在死亡的威胁下，蒙彰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迅速挤到了王戟那边。
靠近王戟时，他才感觉到一丝心安。
这时候，他才有短暂的时间考虑，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竟然敢在咸阳地界偷袭他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下一刻。
喊杀声震天。
狭道两侧，都有大批的人马，朝着他们杀来。
蒙彰紧跟着王戟，双手紧握四尺利剑，至于兵器戟，空间太小，根本施展不开。
他们不仅要小心前方的敌人，还要小心头上的滚木、落石......
两方人马，眨眼间，便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