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北迁的兵工火种
《匠勋》这部书,以真挚的情感,讲述了庆华这个万人枪厂里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我看后很感慨。其实我早就盼望有人来写写庆华兵工人的故事,今天终于看到了,此时心中泛起的波澜不可名状。
故事朴实又生动,展现出身在北安的一群可爱可敬的兵工人,为造枪而汇聚到一起,把青春、热血,以至人生的全部都融入在钢枪里,铸就了枪魂。书里写了不少从沈阳搬迁到北安的老兵工,这些人貌似平凡,却真的很伟大。他们的故事读起来不仅浸润肺腑,也把我这个经历过的人又带回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抗美援朝战火燃起的前夜,沈阳五一兵工厂的枪所奉命北迁,地址是黑龙江省北安县一座日本人遗留的破败的兵营。
消息传开,枪所的工人思想有些复杂。北安相距沈阳千里之余,且在北大荒上,尤其听了传说,人们把荒无人烟和滴水成冰与北安联系在一起,刻成了印象。当时我26岁,风华正茂,在枪所里当过车工组的组长、团总支书记、党支部书记等职务,也是工会的积极分子。我把这次北迁看成是党的召唤,左手带师傅,右手带工友,甚至把工作做到工人家里,带头报名北迁。当时的口号是“人随机器走,搬迁黑龙江,做出新贡献,建设新枪厂。”尽管有些人背道而驰,在紧要关头开小差,但绝大多数人服从了新中国的需要。几乎是几天的时间,1631名兵工人的名字写在了北迁的花名册上。
故事中提到的尚耀武、李作潢、武振东、杜华龄、冯福轩、刘德勇、李荫昌等人,都是坐着一列火车北迁的老兵工。
为了起表率作用,我第一批坐上闷罐车跟随机器离开沈阳。火车向东北开进了寒风凛冽,满城冰雪的小镇,这样的情景确实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人们只是惊讶,没有说什么。由于时间紧迫,我们简单地安顿了住处,便和后面上来的人一起开始抢运设备建工厂。
抢建新枪厂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形象一点儿地说:“天寒地冻难伸手,运输设备不好找,兵营房屋很破败,又与时间来赛跑……”我们完全凭着战天斗地的大无畏精神打了几个大会战:马拉人拽运设备,挥镐舞锨改厂房,火烤厂房安机器……奇迹在这1600多兵工人的奋战中出现了——90天完成搬迁,90天恢复生产。由毛主席亲自命名的50式冲锋枪,凝聚着庆华兵工人的汗水,紧急地运往了战火纷飞的前线。
书中,《月迁》《借炕》《寒冬里的鞭声》《过年》等故事都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
激情燃烧的那个年代,人们的血总是热的。热血驱散了寒风,融化了冰雪。在50式冲锋枪运往前线的欢呼声中,这些人如同兵工火种燎原于北大荒上。此后,一场场“眼熬红,手磨烂,不完成任务不下火线”的生产热潮此起彼伏;一列列装载着特殊钢材的火车开进工厂,又装满绿色包装箱开出工厂……
我当时任工厂团委副书记,组织团员青年披星戴月奋战在生产一线上。后来我又担任工厂工会副主席,参与组织生产会战和生产竞赛,把锣鼓敲进车间,捷报送到厂部。直到1954年后,我连续三届当选为工厂工会主席;1959年开始任副厂长、代厂长;1963年又任厂长,领导庆华兵工人艰苦奋斗。1967年“文革”中我被隔离审查,由于受到党中央的关怀,1970年又被紧急“解放”,调重庆296厂任厂长、党委书记。我虽然因工作需要离开了工厂,可庆华兵工人的热情不泯,铸就枪魂的热浪依然排山倒海,编织了《匠勋》中许许多多感人的故事。
我现在年逾九旬,头脑还很清楚。作者讲述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让我激动不已。这些故事确实需要讲出来,时代虽然不同,但故事深刻的内涵,蕴藏了工匠精神——一种民族精神。当今的人很需要这种精神,知道的人越多,薪火传承的人就越多,事业就会创造得更好。
刘述民
2018年于重庆
(刘述民,曾任庆华工具厂第三任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