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忆起了我
父亲自打回到z市上班,闲暇时就常常与年少时候的朋友一同打牌。牌友里面有一位叔叔,是一位语文老师,长得特别仙风道骨的样子,却又总是不修边幅——如果一群人当中冒出个“鸟窝”发型来,那必定就能寻见他。这叔叔的瘾特别大,无人打牌的时候只好在手机上玩qq斗地主,甚至为此专门与友人一同一家茶铺子方便他施展兴趣,但只开办了几个月就因为合伙人们都是些奔着与他同样目的去的,故而很快便由于经营不善而关门大吉了。若是叫他说去干个其他事,他绝对没有兴致,唯有打牌令他孜孜不倦、精神抖擞。甚至一度因为无所追求而不知人生意义,那段时光他原本单薄的身躯日渐消瘦,两只眼下深深地凹陷下去,呈现出抑郁症状,他开始不慕名利又不喜饮食,仿佛对生活失了兴致,唯有打牌才能叫他重振雄风。
现如今几年终于看开一些,近年还组织大家伙儿一起自驾走318国道去到XZ看沿途风光,心情也渐渐调节过来。闵叔叔是个玩笑大王,他说现如今的世界他是看不懂了,不论谁人都能张口闭口说要与他“分享”一番,上至投资下到金融,他一听这话题准想扭头开溜。他的儿子名字新奇,是由一个日本名字而来的,闵叔叔说当时看日本电影有个主角英明神武,所以将这个同样的名字赐给儿子使用,更是对儿子满怀希冀。他儿子过去在外读书时跟父母要钱说要学习驾驶,其实偷摸带着女朋友回到家乡游玩,大学时代的他在班上同学的掩护和老师不查考勤的间隙中就这么的逃了半期学,不巧被叔叔的朋友在城里撞见这才漏了陷,通知了叔叔一家后叔叔气急只好亲自押送他回学校上学。
叔叔和父亲他们一群人在z市城里面三朋四友众多,关系网交织得想要办一点点小事都可以找到朋友帮忙,这就是小城市里面人情世故的所在,并不如我们这些奋斗在大城市的年轻人那般社恐到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就譬如我在大学时候要去购买回程火车票,父亲一个电话给朋友,就帮我轻松搞定买票事宜,不然我就要和春运的其他同学一同久久排队在火车票购买窗口那等着了,只因那时候网络购票并不普及,中国这个基建狂魔尚未实现现如今这样几横几纵的规划,所以那时候的春运总是一件叫人欢喜叫人忧的大事。前些年这位小弟弟在著名富二代的麾下当游戏战队领队,发展得挺好,但现在久未联系,殊不知这位富二代在经历高调到“偃旗息鼓”后,弟弟是否还继续坚持他的事业。父亲说起这弟弟,还总拿当年小小年纪到我家拿电脑一事来说,那时弟弟胆子很大,给我家人直接说我爸允许的就拿了手提电脑便走,也不担心外面常常有小混混啦小流氓啦会拦路抢劫。
另外与父亲常聚的牌友还有蔡叔叔和阿华叔叔,有时候为了打一场牌,阿华叔叔马上能从CD市区穿着拖鞋睡衣就打的士车到郊区解瘾。有时牌桌上一“开炮”,激动如蔡叔叔便会大喝一声“拿命来”!此时情景确实不建议有心脏问题或脑部供血不足的朋友在旁观战,被他那样忽然吼上一嗓子估计都要吓得人差点儿尿裤子。
跟父亲一起长大的朋友里,还有一位付叔叔人很好,他是一位小领导。后来付叔叔的上级领导被纪检部门检查并确认到有贪污问题,便予以降职处分将这位领导降级成叔叔的下属,原本再有几年这位原先的领导就要退休,不然作为普通工作人员的他心里该是个何种滋味,其他人于工作上也颇为尴尬。如今这个时代开始启动终身责任制便是不得幸免,若是听说哪位领导被纪检部门请去“喝咖啡”了,多半都涉及些许经济问题,政治生涯便从此结束了,为此许多人更有所忌惮,社会风气也愈加清明。然而付叔叔也有遭受朋友们“耻笑”的时候,缘由在于他与朋友喝酒应酬时不胜酒量,于是不小心喝多了非要逞强说自己可以不在家人的陪伴下自己回家,踏上快到家门口的楼梯那儿,他费劲力气正要进到家门时,脚下突然踩空一步,他原本歪歪扭扭的身体一斜,顺着楼梯就咕噜咕噜滚了下来。我们一行人去医院病房探望他时,见他浑身缠满胶带活像一具木乃伊似的,唯有两只眼睛滴溜溜在面部灵动地转着,眼睛附近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肿着,那模样滑稽极了——真可谓是现实版的诠释着“鼻青脸肿”这词儿。
多亏付叔叔,我家的本田车顺利被找回,这事儿还要追溯到父亲在成都时的经历。那时父亲在成都工作时开销很大,平常有公车出行,他便想着将自己的车子租给车行可以换点租金周转,没想到那家车行老板很不靠谱,没多久就联系不到人,车子也找不到了。十多年前的公安安保系统还没实现完全联网,要想找到车子简直如大海捞针,若是车辆被套牌就更难找到了。父亲报警后警察告知此案件属于民事纠纷,请父亲去法院起诉,如果人一生当中摊上官司,基本的生活和前景就算废了,由于当时司法程序繁杂,常常将一个小小的案子拖个三五年也算正常。那车行老板很是狡猾,父亲跟到他们家去,他的妻儿便谎称跟他们没有关系,也不交人出来协商。有时好不容易逮到他,他又耍赖说没钱,对这样的人真的是打不得骂不得,找律师咨询得知也不能对他实行拘禁或者采取其他非法手段,不仅如此,还得对他管吃管喝,所以老赖问题一直都是社会难题。最后还是碰巧付叔叔到成都北站接人时看到我家的车停在停车场,赶紧打电话叫远在z市的父亲来,又赶忙报警拦下车子,警察核实了事情原委后这才叫我们找回这辆汽车。后来据那司机讲他也是受害人,因为车行老板借钱不还,才拿汽车来抵债。中国梦中有一项就是“诚立身”,国家大力推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中一项就是诚信。
因父亲的单位要求职工牢记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由于当时正在创建卫生城市,不时会有神秘人暗访当地人询问对于z市的印象,大家都心照不宣知晓答案应当是很好或非常好,如果确实无法评判,有人提出方案说谎称自己不是z市人或不太清楚则已。
还有一位徐叔叔的父亲是我父亲的老师,一家人均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也是父亲的好友,父亲讲起过去和徐叔叔做同窗时怀揣的梦想便是像东北那些伐木工人一样到深山老林中去工作来回报国家。徐叔叔的女儿在美国念书时还交了个美利坚男朋友,我父亲总是打趣他何时带女婿屁特尔先生(彼得)给我们认识。他和夫人常年住在乐山,若是我们去乐山游玩,他定会全程陪同还会热情招待,又吃住玩全包,没有一点架子。他夫人是个大美人,除了身材高挑以外,将家里家外照顾得妥妥贴贴,虽是家庭主妇类型,思想上却丝毫没有与社会脱轨。徐叔叔的弟弟前些年在上海工作,现在回到家乡上班,是高级装修工程师,两口子坚定了丁克的思想后,他便常常携妻子出国到遥远的非洲等地旅游,真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家。他喜欢打牌,有一次我登上给父亲的qq时,突然看到一个qq找他聊天,开场白就是“梁哥,我是凯哥”,惊掉眼镜的我还跟父亲说乍一看以为是陈凯歌来找你拍戏了呢。
父亲常结交生意场上的朋友——黄叔叔和金叔叔两个是“黄金搭档”,早先和我父亲合伙在XZ开歌舞厅,这几年又与人合股用岳叔叔的地盘开了农家乐,那个农家乐在z市都是闻名遐迩了多年的。两位叔叔特别勤奋,所以总是财源广进。叔叔们不打牌的时候都是各自忙着事业,打牌的时候乐趣不断,尤其是金叔叔蛮好玩,在旁边买马的人眼看他要“当相公”(麻胡),他还要瞪住旁人不让插嘴,浑然不知自己牌已然打乱了。他一直秉承着观牌不语真君子的信念,多年来在牌桌上执着着要作为散财大仙一名,却同时能够将儿子培养成为一位优秀的人,等到儿子博士毕业后,他将多年积蓄尽数赠与儿子儿媳在成都最繁华的地段安了一个家,可谓是一位好伙伴,又是一位好父亲了。
黄叔叔的餐厅生意在疫情中苦苦支撑,又同时兼顾一些外联订单,好不容易垫付资金苦心将一些工程建设起来,又在兑付压力的一拖再拖下才终于将工程款结清,一结算才发现人力物力白白搭进去几年不说,竟是亏本赚吆喝。不久前,黄叔叔由于涉及一些问题,被审查到与其经营方面有财务往来,便请他进去“喝茶”了小半年,父亲联系他手机半年多都是无人接听,听说直到前些日子才重拾自由。
岳叔叔他们几个都是颇重情义与信用之人,岳叔叔的建筑公司承揽了许多大型工程,在赚取应得利润的同时也为z市城市建设做出了贡献,算是共赢合作。如今岳叔叔和z市著名酒楼老板佟阿姨夫妻俩合作在酒楼原址上建了一间商业街区,其紧邻湖湾位置绝佳,人流量也非常大,建成以后又是一番生意兴隆的景象。佟阿姨和母亲也是朋友,她既貌美身材又好,操持如此大的家业是相当能干了。她对待子女的教育很有一套,据说常常陪孩子看动画片,遇到剧中人物的所作所为,母子俩还要设身处地讨论一番,全然把子女当作朋友看待。她知道我的作文还不错经常邀我们去玩,一次母亲便带我顺道给她的孩子送了些作文书去他们店上,赶巧当时只有佟阿姨的老公在店里的包房和几个朋友玩牌,母亲见状就托那位叔叔转交给佟阿姨这几个本子。从包房里退出来后我问母亲为什么不说这是拿到书,母亲笑着对我说:正在打牌的人最是忌讳输赢这种字眼,哪能提“书”这样谐音的字呢?于是我也从此知道同样的话也要分几种说法,才会让人心情高兴,或心悦诚服。
母亲说希望不论再艰难的环境也要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应对,提起她过去单位上一位很有能力的主任在改制后进入一家糖厂担任厂长,厂子经营不善,他很内疚于不能挽救厂子,心理压力大到要引咎辞职,最终他想不开便将自己的身躯投入滚烫的糖水中,以这样悲壮的方式自杀完结。后来我又从她口中知晓到我们共同相熟的叔叔——她过去同事的老公因与家人隔阂很深,怨念未能解开便一时间想不开去竹林里上吊了,说起这位叔叔的音容笑貌还隐约浮现在我眼前,他曾经是多么开朗的人呢,二十几年前在z市郊区经营那家以现杀现卖方式闻名的农家乐的时候,何曾想到如今心理承受能力会将自己压垮以致于非要选择结束生命呢。
父亲供职驾校的老师——丁叔叔身兼多职,保险销售、物联网方面都多有涉猎,父亲曾与他合伙开一间工作室,乘着互联网的东风,朝向的是中国科技的未来,再不济也总比无所事事打牌消磨时间的好。我想说如果当初我们那台本田车装上了这个神器,说不定也无需那么长的时间才找回来了。我非常认同人就是不能停滞下来,永远要不断向前,哲学上也是讲“运动是绝对的,静止只是相对的”。宇宙万物尚且如此方可生生不息,何况渺小如我等微尘。国家各类规划希望达成国强民富之状,然而面临国际形势内忧外患,这个道路依旧蜿蜒漫长,不变的是大家合成一股绳一起奋斗的那颗心。不过近些年,我倒听说丁叔叔因发觉驾校的稳定低薪无法满足生活,想要赚快钱,便悄悄举债去投资期货却赔得一干二净,后来不仅把房产卖了,还又离了婚,现在孤苦一人债务缠身地生活着。待他无力偿还以后,便被法院列为失信人,生活自此开始变得极为不便利,但也只能勉强维持。
前几天由于突然发现周围产生了好些这样的案例,包括亲戚中有一家的年轻人总是怀揣着一夜暴富的不现实的梦想,不听家人劝告地为了投资去借债却赔了个底儿掉,叫我得知后感慨“屋漏偏逢连夜雨”以及“麻绳专挑细处断”了。说起来我自己也是对于生意仅仅有个一知半解便开始了我的创业之路,果不其然很快便尝试到失败的滋味,结合到我需要照顾家里的情况,我也只能将这个创业梦想束之高阁了。我与丈夫常常关于赌博展开一系列辩论,他聊起他喜欢玩的一家游戏公司就凭着几次豪赌将公司业务越做越大,然而我以为这样的例子只能算是凤毛麟角,生活中大部分普通人一生能够抓住一两次机会便可以实现阶层跃升这事儿谈何容易呵!大多数芸芸众生不过是普通又平凡的人,能够将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在整个人生纬度上看来不虚此行即是最好的人生了,这才叫脚踏实地地抓住最现实的幸福。
我虽不算特别保守,但对于何为赌博,却有着我自己的见解。我认为赌博不仅限于字面意思,而是充斥在我们生活的各种角落,比如各大网络公司不管是开专车的还是送外卖的,都在近些年来纷纷取得了金融牌照,搭配着消费主义陷阱,引诱着那些根本负担不了大量欲望的年轻人出卖自己的未来。估计也是放贷的这条道路利润太大了吧,这些平台打着各种幌子收割涉世未深的青年、前路迷茫的中年以及不安分的老年人。宣扬这种不正确的消费观,以及充斥着虚荣这类烟雾弹的成功学,大大收割了不少人的腰包,让这些人除了走上天台结束自己荒诞的一生,只能选择在今后的人生沦为这些魔鬼的提款机。或许有的人还觉着投资亏钱不算赌博,但我觉得如果是看好一个项目,那么用自己过去存下的钱财去博一个美好明天这事儿也无可厚非,若是失败,就当交了学费,也未必能够影响到家人和自己长期的生活罢了。但若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去驾驭不属于自己认知以内的财富的话,比如在只想成功不想后果的情况下,那便绝对算作赌博了,尤其是加了杠杆之后,人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故而更加容易出各种昏招从而越陷越深。
说来如何检验自己是否突破固有认知了呢,最好的方法便是蛰伏下来等待时机,若是存下的钱财无法进入赌局,就只能说明自己还没有坐上这个牌桌的资格,如若还有想法,那便是寻找投资而非借债,如此一来虽然收益共享但至少可以风险共担。说来说去,实在是防不胜防,希望国家能够规范这类平台行为的同时,大家也要擦亮眼睛,清心寡欲的生活,何尝不是久违的一种自在呢?比起相互攀比下的世间百态,人生的自由更是千金难买我愿意的呀!
现下一出门不管茶楼、咖啡厅的,到处都是西装革履在讲概念、谈梦想的,疫情前许多如微商等如雨后春笋突然就遍布网络,贩卖焦虑的,各种消费主义的,仿佛不参与拜金你就无法融入这个社会,或者有钱才叫做成功,然而疫情就像一场大浪一样拍过来,谁在沙滩上裸泳,一瞬间便知晓了。
例如目前乱哄哄的缅甸北部诈骗集团将好多国人拐到此地诈骗自己的同胞兄弟,就联想到多年前的那次裸辞,我跑到云南散心,一路上交朋结友,等到了缅甸北部木姐县与边陲小城瑞丽交汇处的国门下,朝缅甸方向望去,才感受深深的震撼——国界内外,竟是两个世界——中国这边的富饶与缅甸方向的落后,就像是一扇穿越的大门一样将时光两相分割,果真要感激国家将我们保护得太好了,叫我们远离那些乌七八糟之事。那时已是十多年前,诈骗、贩卖人口等事情并不如现在一样猖獗,鼎鼎大名的金三角就在不远之处,或许是冥冥之中有天使在守护着我,我与几位同行的友人在国门下徘徊拍照,有人上前询问我们是否需要“过去”游玩半日,还好当时我们几个年轻人商量后都拒绝了,否则若是踏入他人之境,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晚上住回青年旅舍的时候,听一旁床位的室友说那群人掌握着“偷渡”精髓,想着由于边境管理要求严格,临时通行证办事效率低,就有人会把来此一游的人哄到在国境线上树林处缠绕的铁丝网一处,仔细摸索找一个暗门,轻轻推开网格,一跨过去手机信号立刻切换就没法子连接中国的网络,后来的故事就只能祈盼吉人自有天相了。近期一部电影《孤注一掷》横空出世,便围绕缅北诈骗集团展开了故事,正如几年前的现象级电影《我不是药神》中那句经典台词——“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这次这部广受好评的电影也贡献了最佳台词——“人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
其他看着我长大的譬如张、林、周、何等各位叔叔(这些叔叔都是父亲读驾校时候的师兄弟),虽未像父亲一样出来闯荡过,这几十年来一直见证着驾校的荣辱兴衰。其中他们里面有高升为校长、主任之类职位,也有一生安于现状、宠辱不惊之人,他们的生活平淡、真实并无波澜,在现在这个崇尚稳定为王的社会里确实是一种最好的生存之道。我依稀记得父亲母亲下班后很喜欢到六楼的朱叔叔家里玩牌,大人凑一桌麻将,我们这堆小朋友们就在他家里玩。打牌方面,父亲是十次打九回输,他仍孜孜不倦甘当“送财童子”,这一点我们父女很不相像,我是个谨慎的人,凡事都力争做好,如果一件事赢面不大,我是万万不肯轻易尝试的,这一点得益于小学班主任告诉我们的话——“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