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婴儿”
陈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事情肮脏不可怕，盖一张纸就会变得美好。
许多日常要经历的事情，反倒一旦失去了遮掩就会觉得丑陋恶心。
眼前这个正在孕育之中的胚胎，长吏三人就觉得恶心。
县丞腿脚发软，他嘴上喊道，“仙师！妖魔！这是妖魔！快把它杀死！”
主簿在无言颤抖。
陈传手持佩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陈传曾经看过许多电影。
他从小就沉浸在特效大片的视觉奇观中。
第一次见到异形从手术台上的人类腹部，破膛而出的时候还会受到恐惧和惊吓。
第二次好很多。
第三次彻底无感。
陈传不觉得眼前这龙根与婴儿冤魂的精光造化而成的胚胎，与影视作品培养皿里的婴儿有何不同。
他望着不断生长的血管，不断变大的胚胎。
他指着在羊水中遨游的未完成生命。
他问到白雪葵，“雪葵你觉得它该留么？”
白雪葵雪白的小脸上皱着小眉头。
她犹豫再三说道，“师兄，我不喜欢祂。”
陈传又问到玉京和石元，“石元、玉京，你俩觉得呢？”
“我……”石元和玉京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传说出了自己的思考，“我怕现在斩破破胎，它会变成更可怕的东西。”
县尉燕啸问道，“仙师，您为何如此说？”
陈传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他看向县尉燕啸，他问道，“不知县尉大人可否吃过毛蛋或者是活珠子？”
陈传继续道，“不知燕老哥您觉得和破壳而出的小鸡仔或者是煮鸡蛋相比，它俩是否更不可名状呢？”
县尉燕啸望着正在不断成长的胚胎，他咽了一下口水。
他连用手指一指正在变大的胚胎的想法都不敢有，他问道，“那仙师您说该怎么办？”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了陈传。
无论是白雪葵、玉京、石元三个，还是明台县长吏三人，甚至就连那还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县令李又仙，他们都将陈传当做了主心骨。
他们的行为是没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的地方在于……
他们的主心骨——陈传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就连陈传脑中的鬼道人，今日都没有了言语。
陈传只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他说道，“静待其变。”
众人站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们注视着羊水海洋里的胚胎不断遨游，不断变大。
那羊水中的胚胎一个翻滚，竟牵动县太爷宅邸里那种像是戴了降噪耳机一般的怪异氛围有了波动。
陈传说道，“祂要出生了。”
众人更加紧张了。
陈传双手握紧刀柄，时刻准备稍有不对，便用力挥砍。
突然，胎盘破裂。
羊水流淌到了地面，润湿了地砖。
正当县丞双手抬着自己的大腿，躲开流淌过来的羊水，防止鞋子洇湿，沾染不详。
“哇！哇！哇！”
突然数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彻底破坏了降噪耳机般的奇特宁静。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宛若魔音入耳一般。
长吏三人连忙捂住双耳，却不能阻挡分毫。
双手持刀的陈传，突然问出了一句话，“刚出生的婴儿是睁着眼睛么？”
陈传的双目正与那婴儿两眸相对。
这婴儿的双眼是如此的澄清透亮。
陈传心思没有太多多余感情的心正要滋生些许柔情的时候，那婴儿抓起了胎盘，张开大嘴吞了进去。
哪怕是明台县素来有孕妇吃紫河车的习俗。
可是长吏三人看到这一幕，依旧不住的干呕。
模样似是人类的婴儿，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直直的朝着陈锐袭来。
石元伸出他磨盘大小的手掌挡在陈传身前。
可这婴儿竟然直接穿透了石元的手掌。
石元望着自己一丝破损都没有的手掌，他以为这是幻觉。
而这时那婴儿已经到了陈传的身前，祂坐在陈传双手持握佩刀，类似于打排球接球姿势的手腕处。
刚刚出生不过几个呼吸的祂，忽然叫道，“爸爸！”
陈传懵了。
长吏三人懵了。
白雪葵、石元、玉京三人也懵了。
“仙……仙师……你早说这是自家人啊……”县丞紧张到了口吃。
白雪葵的小表情有些可怜，她轻声问道，“师兄，你都有孩子了啊……”
陈传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心下想到，“我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几天的时间，我上哪整个孩子去？”
“更别说我还没有这个心，就算我有这个心，我这幅肿瘤转移全身的身体支持么？”
县尉燕啸最先反应过来解围道，“仙师刚才问过婴儿生下来是不是就睁眼睛对吧？”
他没有等待陈传回答。
他继续说道，“我听闻有不少生命，都会把它们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生命当做是父亲母亲。”
“仙师是第一个与祂对视的吧……”
“所以，祂把仙师当成了父亲……”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唯有主簿冷汗津津。
他刚才差点说出陈传一行人是在搞仙人跳。
“还好……没有祸从口出……”
他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
陈传低下头，注视着这个刚刚孕育出来的生灵。
祂看上去与普通的人类幼崽一般无二。
然而陈传却知道看着普通，往往却是最危险的。
他望着这个看着基本无害的小生命。
他松开一只握着刀柄的手，想要触摸一下祂，摸了个空。
“祂不是实体存在？”
陈传正在疑惑的时候，这个小生命仿佛领会到了陈传的想法，祂主动把头侧过来蹭蹭。
这回陈传有了实质性的触感。
“祂能在灵体和实体两个状态之间自由切换？”
种种想法在陈传的神经元之中穿梭的时候。
忽然宅邸外头传来喊声。
“老大我们回来了！我们从城西回来了！”
“燕老大你在里面么？”
县尉燕啸脸色极其难看，他知道这是他那些烂泥一般的手下。
他不敢回答，怕他大声说话吸引到了抱着陈传手臂撒娇的怪异存在。
他才不想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是，他又怕外面杂鱼属下的呼喊，把这怪异婴儿惹毛了。
他正骑虎难下。
“唉。”
白雪葵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你把祂收下吧。”
陈传心想，“就算收了这样胳膊上挂个婴儿也不甚雅观。”
他这时忽然看到了门口墙角处有一把油纸伞。
他脑海中莫名想到了港岛的灵幻片。
他走到门口抓起伞柄问道，“你能进来么？
光溜溜的婴儿像是高台跳水，一个猛子扎到了伞里。
油纸伞上浮现了一双大眼睛，“爸爸，你是想让我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