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篾匠的心眼
篾匠铺的店门无风自关。
哪怕街道上便是正午阳光，篾匠铺里却显得晦暗阴冷。
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顶又一顶斗笠整整齐齐。
可是陈传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斗笠，明明是一个又一个佛陀的脸。
无有善良，没有慈悲。
分明是佛陀的有福样貌，可一个个却表情阴冷模样狡诈。
白雪葵立即与陈传背靠背，玉京和石元也是护在陈传两翼。
阴郁的气氛仿佛能凝成水滴。
陈传高声喊道，“何方高人在此，请出来相见！”
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这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顿，还有一种耄耋老者的沧桑。
陈传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店门内侧的黑暗角落有一条长椅，长椅之上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独臂匠人。
他手持着竹条用牙撕咬，姿势怪异的进行着篾匠活计。
可此时此刻陈传怎真会把他当成是个篾匠。
陈传无有感受到恶意，但却也未曾松懈，他抱拳说道，“我等是来买斗笠的。”
“归一道的入室弟子单纯来我这买斗笠？”老人说道。
陈传虽然不知道归一道是什么，但大抵这猜得到是鬼道人所属的道派。
他指向石元说道，“我的这位小兄弟样貌有些奇特，人多之处怕引起恐慌，故此来买斗笠。”
篾匠老者抬起头。
陈传这才看到，本应该是双眼的地方却只有两个暗红色的洞。
也不知他是如何感应到陈传所指石元的方向。
他空洞洞的眼眶望向了石元，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却开始有了变化，“竟然是能遇见百眼族的后裔，稀奇啊……稀奇……”
他的眼眶又对准了玉京，“竟还有虺柳一族的后裔……”
“你是？”
陈传等人眼都没眨一下，黑暗角落中的篾匠连同他身下的长椅竟就到了白雪葵身侧。
“竟然还有白族……”
白雪葵应激之下手持勾玉就要动手。
可那篾匠已经到了陈传身前，他啧啧称奇道，“奇怪……奇怪……你也太奇怪了……”
陈传问道，“我哪里奇怪了？”
“哪里奇怪啊……”那篾匠拖着长音，再说话时竟又回到了初始角落，“不可说……不可说……这世间有太多话不能说了……”
陈传见这老者是个老年谜语人，他心中想到，“也不能指望他说什么有用信息了。”
他说道，“我等并无其它意思，只是为了来买斗笠。”
老篾匠说道，“买吧，买吧，相中了哪个自己拿就是。”
陈传与众人说道，“都挑选个斗笠吧。”
石元没有什么心眼，直奔着最大的斗笠而去，戴上去刚好符合他的头围。
玉京的个子最小，他望着一堆小孩佩戴的斗笠，不知道该选哪个。
白雪葵就像一只炸毛的纯白雪豹，依旧处在应激状态。
陈传拉着她的手，从墙上取下一个斗笠说道，“来，试试看这个怎样。”
白雪葵任由陈传摆弄，可是眼睛却一直锁定着角落里的老人。
最后陈传给自己选择了一顶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个面无表情佛陀的斗笠，戴上去刚刚好。
他问道老篾匠，“请问一共要多少钱？”
老篾匠说道，“遇见便是有缘，送给你们好了。”
陈传说道，“我等与您虽是因缘际会，可却只是萍水相逢，还是付钱了却了这般因果为好。”
陈传说着让石元解开挂在胸前的布口袋，从里面拿出四枚金粒排成一列摆放到老篾匠的长椅上。
付完钱的陈传这就去推开篾匠铺的门，门轻松开了。
老篾匠朝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么？”
陈传说道，“好奇又有何用？若是您想说刚刚便说了，若是您不想说问了也无用。”
陈传回想起了早年看过的漫画和玩过的游戏，他缓缓说道，“我曾读过一位佛雕师的故事，想来您也与那故事中的主角一般无二吧。”
陈传说完便走出了门，白雪葵三人跟在身后。
他们全都未曾回头。
而那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篾匠只传出了一声叹息，“唉……”
白雪葵出了门后问道，“师兄，佛雕师的故事讲了什么呀？”
陈传说道，“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有才能的雕刻家，被裹挟进入红尘当中做下了很多恶事，最后他剜去双眼自断一臂，日夜雕刻佛像赎罪。”
白雪葵问道，“刚才那个老篾匠也是这样么？”
陈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那……”白雪葵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听了故事就任由我们离开？”
陈传揉了揉白雪葵的脑袋，把浮现出不知是哪位菩萨的斗笠揉的七倒八斜。
他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个世界上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要是一个个都要想通透，先不说能不能做到，累都累死了。”
白雪葵说道，“师兄，能不能别总揉我的头。”
她那边也提醒道石元，“喂！石元！你别笑了！快把黑纱放下！”
石元这才赶忙把先前从成衣铺拿的黑纱系上放下，他高高兴兴地说道，“这回好！别人看不到我的脸了，我还能看到路！刚才戴着帽子，我只能跟在师兄身后，看着师兄的脚后跟走路……”
白雪葵指着远处有很多人围绕的地方，她说道，“师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
陈传心想，“衣服还得等些时候才能做好。”
他与三个伙伴挤入人群中看热闹。
只见告示板上贴着一张白榜，榜文上写的字陈传一时间没有看得太清楚。
不过周围却有识文断字的人念道：
“兹镜云府明台县除妖司之通告，于我县向西约五十里处常有人口失踪疑似妖邪作乱，现征寻能人之异士除魔卫道，斩邪灭妖，若能功成赏白银三百两……”
白雪葵拉了拉陈传的衣角，她小声说道，“师兄，这城五十里往西不就是我们……”
“嘘！”
陈传右手食指竖在嘴前让她噤声。
白雪葵想到了他们收获的战利品，也觉得应当闷声发大财不能声张。
可就在这时，陈传挤到了最前方，揭下了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