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红炙
自当年这白泽像建好之后，爷爷早晚都会过来替换贡品，添加香火然后虔诚祭拜，雷打不动。
但有一次盛夏午后，马炼在这后山小溪，躺在自制的竹筏上乘凉午睡，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却见到爷爷背着个里面放着各种画卷的竹筐，往庙庭里走。
家里的西瓜很早之前就吃完，但爷爷的经纪人一直没来补货，毒辣的太阳晒出了马炼的馋虫，所以他便想着跟上爷爷，问问那经纪人啥时候能来。
然而明明亲眼见到爷爷进庙庭，当马炼跟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庆江市被长江环绕，盛夏之际像个蒸笼一样。
马炼被太阳晒得晕晕沉沉，又因午睡强起而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当时只当是看花了眼，回到小溪竹筏上继续乘凉休憩。
如今想来，好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爷爷当初完成一副怪奇异兽的画作后，都会用绢帛做的画卷再临摹一遍，然后堆在书桌附近的地上。
他的创作频率很高，差不多两三天就能做完一副，差不多一个来月时间，书桌周围就会堆满画卷。
但奇怪的是，好像每隔一段时间，那些画卷都会被清理一遍，又有多余空间再堆新的。
爷爷是个环保主义者，所有生活垃圾都会做好分类，等着经纪人过来送物资时带走，所以不存在到处乱丢的行为，而且用那么贵的绢帛临摹装裱之后再扔掉，也完全没有道理。
所以，一定有其他地方存放这些画卷。
这片山区，除了那个小木屋，就只剩眼前这个庙庭，记忆中，爷爷从未离开过这个范围。
因此，结合那个奇怪的“梦”，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个庙庭，绝对不止看起来这么小。
“这里面，应该有个密室，是我爷爷放画卷的地方。”马炼想到这，从地上窜起来，拎起探照灯四处查看。
“哦？”袁真宝眼前一亮，顺手摸到右边的墙壁，用指节轻轻敲击，开始摸索起来。
武信也没闲着，摸着左边墙壁，用拳头轻轻敲打，探听虚实。
而马炼则绕到石像背后，三人各自分工，一人管一面，一番寻找后，面面相觑。
“好像都是实心的，也没有暗格机关……”马炼做着总结的同时，三人目光都看向地面。
袁真宝率先反应，半蹲到白泽像下，手指一敲，回过头兴奋道：“没错，石像下方地面有中空区域，这庙庭果然暗藏玄机！”
“这么说，机关大概就在石像上，再找！”马炼大手一挥，将探照灯放在地上，对准石像，三人又开始摸排。
摸了一阵，三人热得浑身冒汗，但这尊石像造得浑然一体严丝合缝，根本没有半点装下机关的空间。
武信首先忍不住，一擦额头上的汗，叫道：“算了，二位闪开，让我来。”
说着他捏捏拳头，就要蹲到地上。
“你要干嘛？”马炼伸手拦道。
“没有路，就打一条出来。”武信拍拍拳头，恶狠狠看向地面。
“愚蠢，这密室是何构造我们尚且不知，你冒然出手，要是下方脆弱，导致入口彻底塌陷，岂不是枉费马兄找到的线索？”袁真宝擦着汗，扶着石像，摇摇头。
“那总不能就在这里干耗着吧，你不是道士吗，遁地会不会？来一个。”武信瞅着袁真宝，没好气。
“都跟你说了这地下环境不明，我若遁地下探，破坏结构，令密室塌方，算你的还是我的？”袁真宝瞪着武信，毫不示弱。
“都闭嘴，吵什么吵，又来是吧？握手，不然我回城去。”马炼皱起眉头，沉声道。
“……”
“……”
武信和袁真宝看看马炼，又看看对方，内心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皆是深吸一口气。
“贫僧我鲁莽了一点，见谅。”
“小道修行不够，海涵。”
二人走到石像正前方，很不情愿的将手握在一起，又迅速放开。
转身过程中，一不小心，脚都碰到了石像下方的香火炉。
几乎同时，二人停住，猛回头看向那香火炉。
他们都是宗教人士，对供奉香火的东西有着天然敬畏，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那香火炉的心思。
而马炼见那香火炉就饭盒大小，里面全是炉灰还脏兮兮的，印象中爷爷很爱干净，如果将开关放在里面，岂不是每次都要弄脏手，先入为主的思维误区下，也没有特别在意。
“如此小巧炉鼎，镶进地里，属实奇怪。”袁真宝蹲下用手推了推那香火炉，后者不动如山，像生根一样扎在地里。
“真是灯下黑。”武信也蹲下，摇了摇那香火炉，笑道。
随即袁真宝将刚刚点燃的三根香掐灭，又拜了拜，将手伸进炉灰里。
“找到了。”
摸到藏在炉灰下面，香火炉中间的暗格，袁真宝往下一摁。
吱呀声响起，香火炉隐进地面，随即石像脚下一整块区域向两边收缩，出现一道暗门，往下观瞧，是向下通往某地的石楼梯。
“我来探路。”武信自告奋勇，拿起地上探照灯。
袁真宝殿后，马炼走第二个，三人一前一后，走下暗道。
说是“暗道”，但随着有人进入，两旁贴着的自动感应灯条逐渐亮起柔和的灯光。
而除了入口处稍微窄点，越往下走越宽敞，那向下的石梯做得又大又宽，还明显做过打磨处理，一看就没少花钱。
往下一直走大概二三十米，三人穿过一扇装饰用雕工精美的木制门框，终于达到目的地。
一排排自动感应灯在天花板上亮起，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地下室。
层高约三米，偌大房间只摆着一张画桌，画桌上有笔墨纸砚，砚台里还躺着根墨条，而毛笔也在纸张旁的随意放着，并没有搁在笔架上——一看就是画到一半突然终止。
画桌上的异样暂且不提，最先吸引三人注意的，是四周墙壁。
一幅幅装裱得当用绢帛制成的画卷整齐挂满墙壁，几乎没有空隙，而房间东北方向墙角下还堆着一大堆。
画卷上的内容，除了马炼爷爷画的那些异兽，还多出许多注释的文字。
那些文字详细记载了所画异兽的名字、相貌、能力和应对之法，都是马炼从未看到过的，很明显是到了这间密室才补上去。
“嘶……”袁真宝巡视了一圈墙上的画，若有所思，接着说道，“小道不才，闲暇之余爱读些古籍残卷，这墙上所绘异兽，的确认识一些，不管是注释文字还是画像，都与那残卷《白泽图》如出一辙……但除了小道认识那些，其余的诸多精怪异兽，简直闻所未闻。”
“有没有可能是我爷爷杜撰创作的？”马炼猜测道。
“确有可能，但依马兄你的能力和家中供奉白泽像如此行为来看，续写的和补齐残卷可能性，恐怕更大……综合咱们的一路见闻，小道大胆猜测，当年马家先祖或是黄帝派给白泽的画师。”袁真宝挑挑眉，看着距离最近的一幅异兽图，啧啧称奇。
“白泽的……画师？”马炼深吸一口气，被突然揭开的家族秘史震惊到，消化着巨大信息量的同时，看向四周的画作，“所以我们马家祖先的职责，就是绘制你说的那个《白泽图》，而这项工作，居然一直传到了我爷爷这儿？那他的身上也有白泽的能力？”
“只是猜测，但或离真相不远。”袁真宝点点头。
“诶，你们过来看看，有好东西。”
武信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屋中的书桌旁，朝着二人挥手。
二人不明所以，上前一看，皆是惊在原地。
书桌上，摆着一幅画，墨迹已经干透。
画中之物，是一个圆形球体，表面坑坑洼洼，虽说并没有明显像眼睛的东西，但透过绘画者已入化境的画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有着某种“生命力”，正在注视四周。
一眼便知，正是那入侵蓝星，大闹庆江城的红球怪物。
而和周围的画相比，眼前这幅明显是未完成状态。
因为画中本该写着注释文字的区域，不像其他的画作那样记录详实，而是只写上一个名字，便因某种原因停笔。
但至少。
是留下了一个名字。
“红炙。”
马炼喃喃道，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接近你了。”
话音刚落。
马炼双眼涣散，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