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前夕
第二天是正式比赛前的最后一练，上午没有训练课程，所以吴东和罗杰赖在床上直到午饭时间才起床。
两个人去到食堂吃饭，发现每个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要不就是路过之后回头再看几眼，要不就是坐在远处看着吴东他们窃窃私语。
就连平时都不会正眼瞧吴东几眼的胖阿姨，都盯了吴东好几眼。
“难道是我一夜之间变帅了？”罗杰自恋地问道。
“要点脸吧你。”吴东小声吐槽，一个多月的相处，吴东和罗杰已经完全处成了铁哥们，吴东从罗杰身上看到他顽童幼稚的一面，这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很是难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这么一位免费司机，和需要借钱时随叫随到的提款机。
两人相对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吃饭，吴东正专心埋头吃饭，忽然感觉身上一冷，他抬起头左右张望，发现唐正龙正从自己身边经过，还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难道牙上有菜叶？难道衣服穿反了？又难道自己一夜之间又变回了许鹏？吴东拿起手机用屏幕反射的光检查自己，一切都和这个月内的自己没有任何差别。
身边刘洋和贾武刚好路过，吴东一把将他们拽到自己身边来，向他们问道。
“我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
“怪……”刘洋怯怯地和贾武对视了一眼，“怪可爱的？”
“正经一点！”
“不怪，很正常。”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这么奇怪吗？”
“东哥你今天还没看新闻吧？”
“新闻？什么新闻？”吴东愣了。
“你打开手机点进我们球队主页自己看吧。”说完刘洋和贾武两人便一溜烟跑开了。
坐在吴东对面的罗杰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我靠，牛啊吴东，噢不，东哥！”
罗杰的话更让吴东一头雾水，他现在就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罗杰将手中的手机翻转过来，将屏幕对准吴东，屏幕上是一则自媒体新闻，新闻的标题是几个大字组成的句子：「迎江市儿童足球赛爆出黑箱，职业球员挺身而出以理服人」
“我靠！”吴东的反应比罗杰还更激烈，新闻里还带有一段视频，这段视频就是那天吴东在少年宫足球场慷慨激昂演讲的片段。通过局外人的视角看那个时候的自己，吴东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扣出一座足球场，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恶心。
“你看。”罗杰继续翻阅新闻，这条新闻居然有数万人次的浏览，还有数百人的点赞评论。
评论区中两极分化严重，一边是支持吴东发言的，一边则是认为吴东在作秀的。但无论是哪一种评价，都是吴东不愿意看到的，他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网络浪潮拍在沙滩上，让他脱个精光一览无余。
在迎江城市的球队页，这条新闻占据头版，而第二条则是心怡一直在策划拍摄的「赛季开始倒计时之人物访谈录」，今天的人物正好是经理杨冠中，但那条视频只有个位数的点赞和评论，热度可以说是有些凄惨。
吴东有些慌神，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身处深处网络漩涡中心的感觉。他再次抬头四处张望周围人的眼神，不知道鄙视还是讨厌，反正不会是鼓励。
“吴东。”一声叫喊从饭厅外传来，吴东扭头看去，发现是队长周毅松正在叫自己，“去一趟经理办公室。”
吴东忽然有一种学生时代被班长叫去办公室找老师的感觉，内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在吴东刚进青年队那几年，还并不是全天性的足球训练，青年队和当地的一所初高中一体的私立中学签订了协议，小球员们周一到周五也会接受课程的辅导，但也伴随着不菲的借读费。在中考和高考这些关键节点的前一年，总会有队员退出青年队，吴东算是坚持到最后一年的少数人之一。
到了高中的年纪，也就是吴东父母离婚的那段时间，吴东彻底放飞自我不在乎学习，被散养在一个班级中。上课睡觉下课玩手机，除了当时的一个女班长还会时刻“关心”自己，经常向老师打小报告，气得吴东牙痒痒，对那位女班长很是厌烦，不过现在想起来，吴东心里还有些暖暖的。
“杨经理找我？”吴东有些不解，“难道是我的新闻把属于他的头版给压下去了？”
“可能比这更严重。”罗杰的脸暗淡下来，将那段视频调到中间的位置，视频里这个时候的吴东刚好说出那句“我们是一支年轻的队伍，我们一直在输球”的内容。
吴东懊恼地抱住头，他早已忘记那天说过什么，当天说过的话也只是随性发言，不知道会引发这么大的后果。他现在也没有胃口了，放下餐盘擦擦嘴巴起身就往门口走去，周围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吴东的身上，吴东低着头快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周毅松有一个轻微阻拦的动作，吴东微微怔住，抬头看向周毅松，周毅松目光直视前方，嘴角轻轻一动。
“你说得很对。”
周毅松嗓子压得很低，吴东还没来得及听清周毅松就快步走开，留吴东一脸懵。
吴东走到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请进。”
吴东转来把手推门而入，杨冠中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操作着键盘，脸上还有屏幕反射的白光。
“是吴东啊，来请坐。”
吴东坐到办公桌的对面，他和杨冠中之间被电脑屏幕阻挡住视线，吴东看不见杨冠中的表情，就等着他先叫自己。
但就这样干坐着好一会，吴东只听见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吴东有些不自在，端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办公室的环境，可以看到在墙上贴着许多杨冠中的照片，有合照也有单人照，大多是他获得荣誉后开朗大笑的照片。
又过了一会杨冠中依然没有开口，吴东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下一秒就要开口提醒杨冠中。
“等久了吧。”杨冠中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向吴东。
“没事，也没有很久。”吴东不敢看杨冠中的眼睛。
杨冠中开始在办公桌周围来回踱步，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吴东，“我就有话直说了，你在视频里的发言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广泛关注，光是我这一上午就已经收到好几家媒体的采访了，你现在可是我们俱乐部的门面啊。”
“那个经理，我要向你解释一下……”吴东激动得想站起来，但被杨冠中伸手制止。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你说的话很对，只是在这里我作为经理的身份要提醒你一点，话说得再漂亮，都不如在场上踢几场好球，我们球队需要的是实力派，而不是网红，我们迎江城市俱乐部也不想做一个网红俱乐部。”杨冠中双手扶在桌上，眼睛盯着吴东。
吴东对这突如其来明里暗里的批评感到莫名其妙，他的内心中第一次有了想反驳的冲动，但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等不了几天第一场正式比赛就要开始了，上个月你的集训数据在球队里排行倒数，本来是不被纳入首发的考量中的，但现在成雨寒受重伤，暂时没办法让别人训练新的位置，所以还是给了你第一场首发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机会。我要提醒你的是转会窗口虽然已经结束，但球队还有名额去签自由球员。”
吴东没有作答，他的心情也开始没有那么紧张，变得愤怒和不屑，敢于直视杨冠中的眼睛。
“你好自为之吧。”杨冠中拍了拍吴东的肩膀，转身坐回了座位又开始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来。
吴东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房间，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杨冠中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他接受采访的那一期视频，他不断调整进度条，仔细打量屏幕上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没道理啊，这视频质量那么高的。”
吴东走出了建筑楼，回头看了一眼经理办公室的门口，忍不住脱口而出两个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