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笔墨
这是一段没头没尾的话。
实际上，永乐大典中绝大多数的启示都是没头没尾的，就好像两个人正聊着明日的天气如何，中间突兀地插了一句你女儿真好看。
但实际上两个谈话的人都还没成家。
这一句突兀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甚至似乎没有出现一样，两人又聊回了天气。
可十数年过去后，某一方真的生了一个水灵动人的女娃娃一样。
永乐大典上就是这么突兀地出现了这一句话，没有上下文，也不知道相对应的血肉神明是什么。
甚至这句话本身都缺少一个要素：是谁食用？
既然是残渣，那被食用掉的那部分又是什么？
一无所知。
但嘉靖帝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就觉得毛骨悚然，以至于嘉靖帝放弃了永乐大典上无数条晋升神明的方法，选择了一条极难的成就神明的道路。
只因这是一条成就血肉神明的道路。
但如今，只是一根骨刺，就让张軏成为了与自己等同的存在，这让嘉靖帝对医馆一方的恐惧更深了。
觊觎，也同样更深了。
“呼……呼……”
张軏的粗喘气声打断了嘉靖帝的沉思。
“陛下，卑职很好！”
张軏站直身躯，那条空荡荡的裤腿晃了晃，让张軏本就因为苍老而削瘦的身体显得更为瘦弱。
但整个人却更像是一柄剑了。
嘉靖帝的目光在张軏裤腿处停留了一瞬间。
“朕知道了……”
现在的自己还不能使用这些神器，自己身上那些该死的、恶心的肉疙瘩还没有解决，至少要等那所谓的手术结束之后……
虽然不知道对方放任张軏归来是什么意图，但无所谓，这世上想不通的东西太多了。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和医馆必须保持表面上的平和，至少，在自己把恢复真龙之身这个巨大的利益吃下去之前。
……
王光典走了。
“老王，这东西你拿好，要是真感觉顶不住了，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李凡将一只注射器交到了王光典手里。
“看到这上面的刻度了吗，每五分……每三分之一刻钟注射一次，一次注射一个刻度，记好了，千万别注射多了！这里面的量够你在两刻钟时间里使用六次的，要是两刻钟还没救过来你的话，你就找个阴凉的地儿吧。”
“阴凉的地儿？”
“躺好，等人收尸。”
“……”
送走了王光典，李凡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老王这把年纪的人了，真要带着遗憾走，倒不如死在圆梦的路上。
话是这么说，但李凡还是想老王能坚持回到医馆，所以给了老王一点急救的“药”，毕竟都快除夕了，李凡还是想医馆里的人能团团圆圆过个年。
“小药，小姚好些了么？”李凡转身走进了医馆。
“嗯，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刚才跟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有些犯困就睡了过去。”
“嗯，嗜睡是正常现象，不过今晚上估计就该睡不着了。”李凡笑着解释道。
药效差不多该过去了。
‘今晚上睡不着？’苏川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姚叔皋做了个梦。
这是她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梦。
曾经的姚叔皋不知道梦里有什么，只记得做梦时候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压力感，让自己窒息的压力感。
梦里似乎有着一团无边无际、极致纯粹的黑影，所有的光线都被它吞噬。
黑影巨大到遮天蔽日，甚至看不到全貌，视界全被那个黑影占据。
但姚叔皋依旧觉得那该是个球，光滑无比的球。
自己则是站在一个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个球缓缓地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很古怪的感觉，明明已经看不到别的参照物，但依旧感觉到球在朝着自己压过来。
越压越近，越压越近……
然后，自己就像一颗放在平整地面上的钉子，狠狠地钉在了那颗球上。
世界骤然间坍塌。
钉子扎在那颗光滑的球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在一瞬间撕碎了姚叔皋所有的防线……
但这次，姚叔皋看清了梦里的那个球是什么。
那是一张脸。
一张墨饼脸，就像那种市面上卖二钱银子一块的、还没研磨开来的墨饼。
墨饼上印着一个“戊”字。
墨饼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一滴漆黑的墨汁便涌入了自己的脑袋中，那滴墨汁在自己脑海中逐渐的变成了一股情绪，一股对嘉靖帝的仇恨情绪。
那种仇恨就好像……自己面前有一座大山，需要把这座山挖掉，才能通行一样。
梦境的最后，出现了一支笔脸。
一支同样印着“戊”字的狼毫笔脸。
“戊墨，解决了吗？”
“别出声，待会儿留下了什么……”
梦戛然而止。
和以往做完梦醒来的满头大汗不同，这次的姚叔皋觉得浑身舒坦，那种脑子里的淤塞感瞬间开明。
自己是被某种东西催眠了，植入了那东西对嘉靖帝的仇恨。
那东西，似乎叫戊墨。
姚叔皋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了医馆的大堂里。
一双眼睛瞬间盯上了自己。
那是一团脑袋上缠着褐色皮肉的烂肉金刚，浑身都是那种似铜似金的颜色，但却皮肉翻卷，狰狞可怖。
“你要去哪里？”
姚叔皋对着烂肉金刚施了个礼，道：“慧觉大师，我想出去医馆一趟，他们找来了。”
“噢？你有信心应付？”
“放心吧，他们并不强。”姚叔皋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
“嗯，早点回来，李医生明天早上还得给你量体温的。”烂肉金刚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侧开了身子。
“嗯，不会耽误的！”
姚叔皋又行了个礼，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医馆的门。
夜里的风有点冷了。
姚叔皋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有多强，但这点低温还不至于让自己退缩。
姚叔皋低着头，避免自己的目光接触到挂在空中的那轮血月，地上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淡了，最后彻底消失。
这给了姚叔皋更大的信心。
姚叔皋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她知道对方会来的，自己身上有他们的印记，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追过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缕风吹动了树梢，发出“哗哗”的响声。
街道的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两道人影，一胖一瘦，一黑一白，胖的如同一只木桶，瘦的仿佛一道竹竿。
他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姚叔皋的方向。
“淑翠啊~”
犹如地府中的招魂使者发出的声音，阴恻恻地在街道上响起。
淑翠，那是自己曾经的名字。
姚叔皋弯下腰，将鞋子解开，然后缓缓地走到了那道白色的、竹竿一样的人身边。
五指并拢，朝着竹竿人的脖子插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