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宴
“七少爷？七少爷。”
青鸟推开东厢房的房门，七少爷还躺在床榻上，睡的很是安逸。
青鸟轻轻的推了一下七少爷，可是他好像睡的很沉，并没有反应。
“七少爷，该起床用晚饭了。”青鸟俯下身，在七少爷耳边轻轻的叫着他。
七少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知道了，这就起。”
七少爷坐起身，问道“青鸟，我要的酒买回来了吗？”
“买回来了。”青鸟回道。她端了一个盆来到床边，用一块手巾沾了沾水，轻柔的帮七少爷擦了擦脸，然后是手。就好像老母亲照顾幼童一般。
“你都好久没喝酒了，怎么今天还想着喝这么烈的酒？再说，你不是定了规矩，没有娶嫁婚丧，佳节团聚的事情，军中不让饮酒吗？”青鸟问道。
七少爷老老实实的坐着，好似习惯了一样，由着青鸟帮他擦拭着脸和手。
“今天不正是团聚吗？五年了，我们家算是终于团聚了。这酒，是给老头子准备的，要是真的放开了喝，这家里这些个人两坛酒哪里够？再说了，姨娘自己酿的那个酒我是真喝不惯。”七少爷答道。
“夫人酿的酒，整个华府上上下下都喜欢，连军中的不少将士都说好，就你和别人不一样。”青鸟道。
“我就喜欢与众不同，什么都一样就太没意思了。”七少爷道。
“你这话啊，也就说给我听听就算了，可千张别让夫人听到了，她可是会伤心的。”青鸟道。
“是是是，不会让你娘伤心的。”七少爷笑道。
青鸟一阵娇嗔“瞎说什么呢，怎么就我娘了。”
七少爷玩味道“叫都叫了，还不承认。姨娘从小把你带大，你叫声娘也不为过吧，以后别太拘着了，都是一家人。”
青鸟红着脸“夫人一时兴起，你不要胡说了。”
七少爷站起身来，慢慢的向屋外走去，悠悠的说道“唉，姨娘那性子是怎么带出你这性子的，一点不像她。不过也好，你要是和她一个性子，这个府里估计没得安宁了。”
青鸟愣了一下，然后压着声音，有模有样的学着柳烟红“华鸿铎，你是要我这样跟你说话吗？”
七少爷走着走着，听到那个和柳烟红不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的声音，停住了，回望了一眼身后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就是就是，就是这个样子，太可怕了。”说着，七少爷开始从慢走到停顿，现在又跑起来了，向着厅堂跑去。
青鸟在身后，看着跑出去的七少爷，不由得捂住嘴大笑起来，笑的都有点直不起腰了。缓了一会，青鸟又恢复了平日的端庄，也跟着往厅堂走去。
这时，外院，六兄弟自西向东一字排列，跪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柳烟红手里拿着半截被咬过的黄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兄弟们跟前。
“跪舒服了没有？还有半个时辰，你们是想跪着跟我聊聊还是边吃边聊？”柳烟红问道。
“干娘，我们知错了，孩儿一定痛改前非，痛定思痛，膝盖好痛。”南宫燕捏着哭腔说道。
“少在这给老娘装模作样，来这华府这么多年，看着你们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什么德行。行了，都起来吧，先吃饭。”柳烟红挥了挥手，示意兄弟几人都起身。
几人磨磨蹭蹭的站起身，甩了甩胳膊，又揉了揉膝盖，一阵舒坦。
“谢谢干娘，孩儿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南宫燕说道。
柳烟红咬了一口黄瓜“谢什么？我又没说饶了你们，先吃饭，后面有的是时间跟你们算账。走吧。”
几人一身冷汗，本以为柳烟红大发慈悲，可以脱离苦海，没想到的是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们吃饭？也对，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受罚。
“那个谁，老二，去西厢房，把那个老不死的带到厅堂来。”柳烟红望着南宫燕说道。
“遵命，干娘！”南宫燕屁颠屁颠的跑着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这边，半个时辰前还满目疮痍的屋子已经被牛管家带着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屋内的桌椅，书案，床上的被褥，枕头一些东西也都换了府里最好的最新的。
华勇斜靠在廊道的柱子上，看着屋子焕然一新，格外的满意。“老牛啊，果然这些活还是你干的最利索，哎呀，这还是我刚才看到的那间破屋子吗？老牛，还是你懂我，我就最讨厌邋里邋遢的，干净，干净才能让人心情愉悦。”
牛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华勇，一身不算干净的破布衣，松散的头发，没有说话，冷哼了一声。
华勇随着牛管家的眼神，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尴尬，猛地站直了身子“姓牛的，你什么意思，你哼什么哼，我跟你说，我这叫放荡不羁，不拘于小节，不苟于世事。”
牛管家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对着和他一起来的两人说道“这里弄完了，一会就把前后的窗子给封死了，门上多上一把锁，夫人说了，这个房间要时常锁着，不能让些个人又跑了。再拿些像样的衣衫过来，不能让些个人破破烂烂的，让人知道了，丢了华府的脸面。”
一通的冷嘲热讽，没有一个字不是打在华勇的心尖尖上。说罢，牛管家向着后厅的方向走了，临走又对着老侯爷冷哼了一声。
这就有点不把老侯爷当人了，怒火升腾，华勇怒吼“姓牛的，你什么意思？不把我当人了是吧，那个疯婆娘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处处帮着她。你们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告诉你们，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一把火把这破屋子全给你们点了。还想锁着我，不让我出门，还嫌我给华府丢人。笑话，我华勇走到哪里不都是万人空巷，万人敬仰，万…万什么来着。哼，凭你们，关的住我，我现在就走给你们看，我……”
“义父，用晚饭了，干娘让我来请您过去。”南宫燕悄摸到华勇身后，趴在他耳朵边上，轻声的说道。
华勇吓得一激灵。“你想吓死老子啊，你个臭小子。怎么？那个疯婆娘不是一天只给我一个馒头吗？叫我吃饭？想毒死我啊。”
南宫燕一把搂住华勇的肩膀“瞧您说的，干娘怎么舍得毒死您呢？毒死我们也不会毒死您啊。她那都是气话，您想想您这么久不回来，她能不生气吗？您多哄哄，气消了也就过去了。”
华勇一抖肩膀，甩开了南宫燕“我哄她？我犯得着吗我，这是我家，我才是家主，还我哄她，给她脸了。”
“义父，都是小事，小事，您说咱爷俩都多久没坐一起喝酒了。今天，您看您回来了，怎么得不得喝点？”南宫燕道。
华勇装模作样的说道“喝酒吗…也不是不行，主要啊，老二，你看啊，义父我这五年都没亲近我的几个好儿子，既然这都回来了，就该一家人坐一起，好好吃个饭，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您说的是。”南宫燕谄媚道。
“什么酒？”华勇问道。
“有什么酒能比的上干娘酿的酒？您的最爱啊。”南宫燕道。“呦，义父，口水口水，流出来了，注意点，注意点。”
想着柳烟红酿的酒，华勇的口水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走走走，喝酒去，管她要打要杀的，先喝了酒再说。”华勇兴奋的拉着南宫燕就去了厅堂。
厅堂里，摆着大大小小三张桌子，最大的一张摆着十来副碗筷，那是牛管家等人的餐桌，可是不知怎么的，桌上一个人没有，一个菜没有，只有碗筷。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三双碗筷，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这是留给柳烟红，小七和青鸟的餐桌。
还有一张靠外一点的桌子上，七副碗筷，明显就是给六个义子和老侯爷准备的了。可是那桌子菜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七碟苦瓜，七碟朝天椒，七碟酸菜，七碟青菜，七碗水。
华勇与南宫燕来到厅堂，看到傻愣愣的站在餐桌前的义子，上前去。华勇想着有酒喝了，美滋滋的说道“傻小子们，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坐下，义父可想死你们了，今天不醉不…”
凑近了，看着桌上的菜，华勇对着坐在一旁小桌上的柳烟红怒吼道“柳烟红，你不要得寸进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苛刻我我也就算了，你拿这些对付孩子们是什么意思？”
华勇怒火中烧，就要上前找柳烟红理论，义子们赶紧拉住义父，否则难免有血光之灾，说不好义父就撒手人寰了。
“我什么意思？你教出来的好大儿们，都跟着你学，想要自由，都不要这个家，都不要我这个干娘。你们爷几个不是都喜欢体验人间嘛，回家了，我也让你们真真切切的体验一下人间。”
众人疑惑不解，华勇问道“什么意思？”
柳烟红淡淡的说道“人间百态，无非就是这几道菜，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了，酸菜，糖水，苦瓜，辣椒，那青菜里我放了一缸粗盐，赶紧的，尝尝吧，是不是你们要的人间，要的自由。”
“姨娘，安排的着实让儿子大开眼界啊，真妙。”这时，小七和青鸟也来了厅堂。小七看着柳烟红的这一通操作，那叫一个佩服，杀人诛心的本事还得他柳姨娘手拿把掐。
父子七人，沉默的震耳欲聋。华勇刚要发作，杨烈和南宫燕一把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义父不要自讨没趣，自己没有胜算。华勇只得无奈，跟着一起围坐了下来，可是眼前的一桌菜，让人实在难以下咽。更别说另一桌的三人吃的津津有味。
“小七，尝尝，这些都是姨娘亲手做的，快尝尝姨娘的手艺有没有精进。”柳烟红忙叨着边给小七夹了一块鱼边说道。
听到是柳烟红亲手做的，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在惩罚谁了。在他们心里，和柳烟红亲手做的饭菜相比，华勇面前的人间百态席更像是人间美味。
父子七人心里默默的念道“可怜的小七，你的报应来了。”
小七颤抖着手，夹起那块鱼缓缓的往嘴里送。青鸟在一旁看着他，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衫。小七冲着青鸟挤了挤眼睛，好像再说“没事，我能顶住，还死不了。”
一口下去，明显的小七的表情有些喜出望外。这时，所有人都很诧异的看着小七。
“姨娘，这是您做的？”小七问道。
柳烟红骄傲的答道“怎么样，还不错吧，你们不在这一年啊，姨娘我可一点都没闲着。”
“姨娘，太好吃了，青鸟，你也快尝尝。”小七又夹了一块鸡肉。
青鸟夹了一小块红烧豆腐放进嘴里，品了品“嗯，好吃，夫人的手艺见长了。”
看到两个孩子吃的高兴，柳烟红心里也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么多年，她心里最大的结就是家里没一个人喜欢吃她做的饭。她心里也知道孩子们不回来不是躲着她，那是躲着她的厨艺。小七和青鸟不在家的一年里，柳烟红没完没了的拉着家里的人试菜，吃的牛管家他们怨天载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了两个孩子的肯定，她心中再多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七父子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小七，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再看看眼前的人间百态，也就只能唉声叹气了。
叹气声惊动了正在高兴的柳烟红，刀一样的眼神唰的一下转移到七父子身上，一阵寒意笼罩在七人身上。
“唉什么唉，还不赶快吃，是不想吃了等着接着去跪是吗？”柳烟红冷冷的说道。
六个义子一哆嗦，也管不得什么酸甜苦辣咸了，筷子也不用，抓起眼前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只有老侯爷不动声色。
“老不死的，今天不想吃，以后都没得吃了。”柳烟红又怒吼道。
老侯爷一惊，为了还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初晨，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的嚼着那些人间百态。
没一会，七个人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见一桌人，一边吃，一边干呕，那声音实在恶心。另一边享用美食的三个人，听着一阵阵的呕吐声，这饭吃的有点过于难受了。小七和青鸟无奈的放下筷子，看着柳烟红。
柳烟红也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也放下筷子，放缓了声调“行啦，别吃啦，你们六个，过来吧，我们这桌菜太多了，你们也过来吃点吧。恶不恶心，都不让人好好吃饭。”
义子们一听，麻溜的丢掉了手里的东西，凑到了柳烟红身旁，只有华勇一人还在咀嚼着一块涩涩的苦瓜。
看到老侯爷还在嚼苦瓜，柳烟红又说到“唉，你，老不死的，这么喜欢吃苦瓜啊。今天看在我儿子，儿媳妇的面子上饶了你了，过来吃饭。”
老侯爷好像就是在等这句话，噌的一下就跑了过去。
“老大，去酒窖，拿个大坛的过来，给你们润润嗓子，洗洗胃在吃饭。你们都站着吃，没地方给你们坐。”柳烟红指着七个人。
七个人乐呵呵的“遵命，干娘！谢谢干娘！”
不和谐的是，华勇也跟着凑热闹，一起叫着“谢谢干娘！”
所有人一愣！
“去去去，你个老不正经的，叫谁干娘，占老娘们的便宜。”柳烟红一筷子打在华勇手臂上。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杨烈搬了一大坛酒回来后，一家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欢乐的气氛洋溢着整个华府。
“哎呀，还是家里好啊，有儿子在身边就是好啊！”老侯爷一阵感慨。
“什么意思？只有儿子就好？老娘就不好了？”柳烟红揪起华勇的耳朵。
华勇吃痛“哎呦，疼疼疼，放手，疯婆娘，放手。你好，你好，你最好，没有你我活不了。”
“老东西，今后给我滚到西厢房去，别想回主屋，你要是敢进主屋，当心你的小命。”柳烟红越来越用力。
两个老人打打闹闹，儿女们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