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污秽
“叮咚。”
“梅林，你在家吗。”
沙哑的再度于门外响起，但这股语气却饱含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梅林从浴室里走出，
此时此刻他的身上仅有一条包裹着下半身的裤子，以及他手里拿着的一把随时防身用的短刀。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外，
这个声音的主人，状态明显已经不太正常了。
所以，梅林虽然能分辨出门外应该正是那个白日里心怀不轨的老邻居，但却一时间也不大敢上前开门。
他只是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头的刀柄，站在原地拼命的搜索记忆里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信息。
“叮咚！”
“叮….”
“开！门！”
“开门啊！给我开门啊！”
“砰砰砰！”
见门铃没有用，对方开始用力地砸门，震的整个房子一阵晃动，如此恐怖的力量让梅林一时间双脚灌铅，只敢死死地站在门口的木板上，一步也无法挪动。
他知道，此时走在木板上的嘎吱声，将会响彻整个安静的房屋，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本以为这个老汉在见到那些和自己亲密的执政官后会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对方反而变本加厉的找上了门。
早知如此，他便去寻那执法队今夜贴身保护自己一下了。
半晌，
门外的动静似乎是消减下来了。
但梅林却仍然没有动弹，他保持着拿刀的姿势站在原地，
现在他的身子尚且虚弱，此时保持一个姿势站在这里更是煎熬，整个人额头的汗珠如豆子一般滴落在地上，面色有些苍白。
在确认对方离开后，他才敢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尝试拉开一道门缝查看外头。
但思考片刻，
梅林最终只是拉开了铁门中间的猫眼，透过这小孔朝外头看去。
但也就是这一刻，他只感觉如坠冰窖！
在此之前，他确认这猫眼虽然脏了点，但顶多看着也就是有些模糊，但此时此刻另一头被猩红的颜色所占据，中间那黑色的瞳仁伴随着一股子癫狂，缓缓扭向自己。
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惧感如蛇缠绕在他的脖颈吐出信子。
用脚想也知道这是另一只眼睛正死死的贴在上面！
这个老东西从未走远，
一直脸死死的贴着大门，就等着自己凑上去！
“砰！”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同一时间，梅林满脸震愕，本能地蹲下身子，那在他头顶的猫眼陡然被一根尖锐的触手戳穿。
梅林后知后觉的仰起头，茫然的看着那长满吸盘的触手，眼底闪过一抹愕然。
那根触手似乎在为未能一击得手感到遗憾，开始疯狂的抽动起来。
在这一刹那，或许是这肉身迸发出了最原始的恐惧，
梅林的脑子里的记忆开始闪烁起来，红灯警报似的在他耳边拉响。
这个世界，
存在着「福音」这样的超凡力量，自然就有与其对应的魔物。在这方世界天地初开之时，和天地一同诞生的还有两尊神祇。
祂们的力量交织相生，是为堕落与希冀。
在两尊神祇的争斗中，象征堕落的神明以着自损八百的手段杀死了胞胎兄弟，迫使其力量一分为九，变成了今日的九条象征着不同规则力量的福音。
而前者演化出来的污秽，便成为了这片大陆的邪灵。
当理智过低被欲望所蒙蔽双眼，便极有可能成为污秽的一员。
“你明明就知道我在外面吧？”
“为什么要无视我呢？”
沙哑带着疯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好像贴着梅林的耳边一样，让他浑身上下布满了鸡皮疙瘩。
“跑！”
这是梅林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他猛地回身朝着屋内跑去的同时，也听见了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破声，整扇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空中盘旋着狠狠的插进了他左手边的墙里，砸的石灰四溅。
虽然没有回头，但梅林打包票确定对方已经不是个人了。
“咳咳！”
梅林被土灰呛到，他痛苦的咳了两声，但一步也不敢放慢，只咬着牙朝着屋子后门跑去。
“后门！后门！”
梅林咬紧牙关，拼了命的朝着房屋的后头冲去，头部传来的刺痛让他一瞬间身心俱疲。
但此时此刻，绝不能倒下！
“三步….两步….一步！”
梅林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当即就要用肩膀将其撞开冲出去。
但他的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轰轰轰轰！”
只见数只油腻黏糊的触手跨过了自己的身子，直接狠狠的砸在了后门的大门上，将门口猛然洞穿出了几个豁口。倘若他刚刚撑开门走出去，此时这些触手便会落在他身上，将他彻底洞穿！
还不等梅林反应过来，便只看见那些触须猛地收回，宛若牛仔套牛时收拢的鞭子一样。
“这就是污秽么！”
梅林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神猛地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那老邻居绝对不能算一个人了，
整个脖颈上挂着脑袋此时看起来只是一坨巨大的球形黑色液体，液体上随意的流淌着变形拉伸的五官，那口中的牙齿变成了长长的触手，从口中伸出在空中飞快的挥舞着。
也就是在此时，那黑色的字幕再度出现在老邻居的身旁，只是这次其上变化了不少。
【二阶污秽：欲望之奴莫伊斯】
【深陷沼泽里的可怜人失去了那根救命稻草，原始的愤怒和对生的渴望吞噬掉了他的一切。堕落成污秽的它，从这一刻开始，会让一切小瞧过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嗖嗖嗖！”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再度响起，那些鞭子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着梅林砸来。
“他妈的，老子又没瞧不起你！”
梅林有些悲愤，当下咬着牙紧闭上双眼，能做到的只有等待命运的安排。而等那触须都快触摸到他的腰间之际，只看见几道白色的银光划过。
“唰！”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数十根触手全部斩断，它们掉落在地上不甘的扭动着，旋即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液体。而那门口的老头则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似乎他仍然能感受到最原始的疼痛。
“好险，”
梅林听着声音，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身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带着刚刚餐桌的酒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有些后怕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扭头看向他：“小子，没受伤吧？”
梅林愣愣的抬起头，这是刚刚酒桌上的执法队里头的队长。
这些执法队里的家伙和那胖胖的中年执政官不同，他们才是整个执法厅的中流砥柱、维护南城治安的主要存在。
此时男人脸上浑然没有半分酒气，只剩下了深深的后怕和庆幸。
“差点，”梅林苦涩的笑了笑，内心深处有些佩服自己，这时候还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就好，”男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刚喝完酒，我就想到难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找上你的麻烦，我便多带了几个人过来照看着你。”
“得亏是想到了这一层。”
男人抬头看向门口扬着正在和自己手下打的你来我往的触手，深呼吸了口气：“不然这一只污秽，可不只是要你一个人的命啊…..”
“这个该死的东西，是要了咱们整个执法队的小命！”
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万神学院学员死在了南城，
他们负责这片区域的执法队将会承受怎样的怒火。
梅林干笑两声，心头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自己真的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自己或许就该强制性的申请上一批执法队将老头死死扣住，直到自己安然离开…….说到底，之前的他还是没有彻底切身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疯狂。
直到现在，他才确认这个世界的危险，是自己从前生活里闻所未闻的。
他的谨慎还远远不够。
“看我啊！”
“我让你看我啊！！”
那巨大的魔物看着和执法官一唱一和的梅林，巨大猩红的眼珠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那里头的疯狂和杀意完全不似作假。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看起来如章鱼一般的怪物，在数十分钟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你凭什么不看我！你明明都已经看到我了！”
这只巨大的污秽发出刺耳的尖啸，在这一瞬间数道黏糊糊的触须猛然迸发开来，绕过了门口数个执法队的身影，直接朝着梅林打了过来。
它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嫉妒和怨恨，不知道是在说现在的梅林，还是刚刚宴席时梅林对他多次刻意的无视。
但它的拼死反攻却再度被那三四个执法员尽数拦下。
梅林看着眼前的一幕暗暗咂舌，当这几人出现后，刚刚还嚣张狠戾的魔物便彻底落入了下风，在几人有组织的围剿下甚至没有掀起一点浪花。
看着那些鞭子上的唾液在甩到墙上，发出了吱吱作响的腐蚀声，他完全不敢想象这鞭子抽到自己时会发生什么。
“一分钟，杀不死这只「莫伊斯」，你们就他吗给我滚出执法队！”男人的位阶比其他人高一等，他站在梅林身旁毫不客气的下达了指令。
“是！”数人神色终于严肃起来。
齐齐对着那道巨大的黑色魔物砍杀过去，一时间只看见横飞在墙上的黑色血液以及月光下的刀光剑影。
只需那短短数十秒，那门口巨大的污秽就这么….
蒸发了。
“受到惊吓了吗？”这位执法队的队长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将其点燃后又放在梅林面前晃了晃：“来一根缓解一下？特制的，可以帮助你恢复被污染的理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以后也是，和污秽的战斗中可一定要保持理智。”
“不用了，”梅林干笑两声。虽然这第一次见污秽的确给他来了点小小的异界震撼，但还没到让他失去理智的程度。
今夜绝对称得上惊魂一夜，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真心想保护自己，还是为了讨一个潜力股的人情，救了自己也都是铁打的事实。
他今晚能活下来，多半蹭了运气。
“队长，这里头有东西啊？”忽然，玄关处一个队员抬头朝着那执法队长喊了起来。
男人笑着对梅林点了点头，旋即走了过去。
梅林跟在他的身后一瘸一拐，他也挺好奇这污秽的尸体到底长什么样。
只见一滩黑色的液体里闪着一抹金光，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金属物品一样。
“这是什么？”梅林好奇的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执法队长。
却只看见对方满脸的严肃和震惊，
男人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从液体中揪出那个器物，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喃喃自语着：
“这家伙的堕落…..很可能不是源于自然的情绪….也的确….普通人想要自然堕落成污秽….绝不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顿了顿，捡起了那金属的物件，将其放在掌心：
“这是一枚….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