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遇

从黄昏过后，对于漫长的夜更深邃起来。这时候的湖边，总会有人孤坐在灯下，听着粘耳的小风，欣赏着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色。湖水微微激荡，仰首的喜悦，俯首的忧伤，看得恰当好处，舒畅、愤慨、妒忌、抱屈，……似乎历经了无数个缠绵悱恻的日夜，小心翼翼地徘徊瞻顾着，尽或不尽人意，只为了在此刻纵情恣欲地一放。

手机在一旁的书桌上响起，我打开手机去看，原来是德奇叫我，要在十九点钟在教室会见，商讨有关于建筑课题的事情，我看着时间快要临近，简单回应过后，稍作收拾便下楼了。

风很大，我那只紧握着手机的手，感到了些许沉重并动摇。我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顺势看向了天空，看着我许久未曾这样看过的天空，好像和以往一样，但又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黑夜黑得有点发蓝，夜里的云才真正像是青烟变化成的一样，就像蝉翼似的点缀在天上，就像轻快得快要脱离天空而飘出去似的，而那天空就越显得高了，高得再没那么高的。

我回过神来，慢慢的向前走着，在要拐弯处被一个男孩抓住了眼球，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我疑惑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确实是莫名的吸引了我。两位老人在他的身旁，一位站着看他作画的老奶奶，个头不高，慈祥和蔼，一位坐在一旁的老爷爷，很瘦，却是有几分威严，宛若教书先生一般。

男孩躬坐在路灯下的石墩上，脚边摆放着一盒打开着的油画棒，他趴在腿上无比认真的在作画，埋头苦干的样子，像极了画室里的每个握两手汗的学生。至于他画的是什么，我是不感兴趣的。

往前半步走去，可不知为何又回过头来，悄悄地蹲在一旁看他那认真又俏皮的可爱模样。男孩的奶奶站在一旁指导着他作画，可是他好像并不领情。气呼呼地说着：

“不要不要，你不要说话。”

或者不是这么说，总之是一些反驳的话语，那位奶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入秋后的月儿愈高，风儿愈凉，我裹了裹衣裳，凑上前去，站在小男孩的一旁问：

“奶奶，这里光线昏暗，晚上又这么凉你们怎么带着他在这画画阿？”

“这不是就住在北边的博大，晚上没做饭来这食堂吃的，吃完饭他非得要在外边画，哎。”

说完这位老奶奶无奈地看着男孩，这一眼神带着宠溺，又是疼爱，让我羡慕。我问：

“他是很喜欢画画吗？”

“是啊，他妈妈还给他报了兴趣班，可是老师布置的任务他总是不好好画，看那小草画的只有颜色是绿的，顽皮的很。”

“男孩子小的时候都顽皮，我在那会儿也顽皮的很。”

我面向男孩的奶奶，掏出口袋中的手机轻轻挥了挥，问：

“奶奶我蛮喜欢这一幕的，可以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吗？”

“可以啊。”

我轻轻向前走了一点，这一回头，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焦点，使我回过神后能深忆起出现在潜意识里的景致，那唤起的，是十年前我拿着油画棒画画的回忆。

这路灯之下的一片祥和，是记忆欲化的景，恍如隔世，飘然，这种清福不可描画，我要留住，欲求以后在闲时可以泛情上下。

暂时沉默，又好像只剩下我自己了。月光浸透了我清澈的眼眸，风吹着落叶沙沙作响，我的回忆也告一段落，茫然的感觉，如同卸劲的草秧一般，无力的低下了头。

我走回去，跟男孩的奶奶又闲聊了一些。当她得知我会画画后，强烈要求我教男孩画画，说会给我应有的报酬。

我不敢答应，因为我不知道答应后自己能做些什么。要知道孩子的画卷上是充满着奇幻的色彩，是能够缭乱那凄凉的黑夜，能够铸造一层石阶，与我们的世界隔绝。我已经画不出孩提时期的画，更参悟不了他们内心深处折射在画纸上的一切。我教不得他画那些我看到的具象，可我又无法塑造孩子眼中所谓的抽象。我略表歉意的站在他们之间，无心吹灭了老人心中燃起的蜡烛。

在流动的月辉中，我弓身准备离去，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会就此结束，在我转身之际，男孩的奶奶拉住了我的衣袖：

“孩子，要不你记下我电话，再考虑一下。”

“好。”

我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一串数字。

“浩浩，快喊哥哥。”

“哥哥，”他抬起头无邪地看着我，“你会来教我画画嘛？”

或许会吧。

我与他们道别后，心情无比舒畅，却不知为何飘出一颗反复感着念家的心，月光将四周映衬得更加缠绵，想到一会儿还有的事情，我轻轻甩了甩头，也就不念了。

到深夜就又想起这件事情，我将手机号添加到联系人中，思索着，犹豫着，备注写下男孩的奶奶。或许，我们的故事才写下一个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