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雪松林
零下八摄氏度。我坐在馆南这片雪松林的边缘,雪云像幽灵一样间隔规律地飘过。我盯着嵌在雪松开口处那块开裂的树皮上,丝丝裂痕在树干上蔓延,如黑珊瑚一般优雅。我从木椅上望向群干之间,感觉那片黑暗像是一口充满噩梦的坩埚,在与不断搅拌,吞噬中腐蚀着鲜活的生命。深处,乌鸦渴求着入侵者,灶马等成虫揉搓着纤细的触手。未腐烂发臭的落叶彼此拉扯着,充斥在这片黑暗中。愤怒的化身萨麦尔穿梭在其中,他露出锋利的牙齿,腹下的尖刺,这条引诱亚当夏娃食用禁果的蛇,此刻正打破时间的限度。周边的微生物紧紧包裹在他的表面,对附着的外表皮进行咀嚼,消化,唾在雪松根边的废渣之中。他们在这口坩埚中逐日腐朽,每天只是在消灭并创造新生而已。这疯狂的搅拌被赤裸裸的暴露在雪云的注视下,连风都无力在搅拌中穿插自己的身影。
浓雾融入阴影,被吞噬掉的化为白色碎屑从天而降。未来的愿景麻痹了我的神经,在这冷冽的寒夜,我通过暂时的思考,进入了短暂的回温。我擦拭去白色碎屑。我没有火机,也不会取火。首先是因为我不会抽烟。此外,我认为局外人,莫名其妙的用生火取暖,是一种令人唾弃费解的行为。
突然,我来这里逃避的东西此刻正猛烈的敲击着我的灵魂。这里不是无人区。我想到我曾在一个空旷的荒野地带中探索可以让时间停止的秘密。记忆中的魔法师总能轻而易举的暂停时间,用停止的时间,细细打磨着每一颗豆子,举起咖啡杯小口啜饮着。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无穷无尽的日子。我对魔法师说,这就是我想要的,一条能在静止中探索生活的生命。
夜空中,雪云还在飘着。当我再次拭去白色碎屑时,影响微乎其微。但我迈出了脚步,我向着那口充满噩梦的坩埚走去。这时静谧重新回到了我的身畔。这无垠的静谧并非由于不存在任何声音,而是敲击我灵魂的外来声音消失了。我对这片栖息着乌鸦的雪松,爬满灶虫的土壤,愤怒之神萨麦尔所在的区域,啃食着我的微生物开始释放出爱意。这些吸引着死亡的黑暗,亦或是孕育出生命的光明。因聚合在一起产生的恐惧,对未知的猜测,此刻都化为了美好的愿景。简言之,之前都是我这个怂包所发出的狂热。
用了半小时才走出雪松。我踩着小木屋旁边的鹅卵石上寻找着能让时间暂停的方法。我难以说服自己回到馆中去,我急于体验一个孤独的夜晚。雾气紧紧笼罩着我,湖岸边画出一条禁忌线,以滑落入湖面的絮雪为界。凸出的碎裂花岗岩咬合着落满冰雪的湖面,线条起伏犹如东方的一缕青丝。野猫在返回栖息处前还在我的足迹中嗅了一番。前方的竹林中有一种看不见的生命在沙沙作响。乌鸦在长空中尖叫。
何为生命?这个词所指的对象便是敲击着我灵魂的外来因素,此刻我对他的解释与众不同。
生命是一场夹杂着痛苦的长眠。痛苦感受着时间流逝的人无法忍受破碎的生活,他们不会面对现实的一切。曾经有人对一切进行了总结:人活着是为了死。他的逃避既使我着迷,也让我困惑不已。在生活中,我更愿意收获兴奋的瞬间,而非沉迷在无意义的生活之中。我更愿意赤裸在女人的乳香中,而非花香下。至于其他生活中无意义的事情,我均应以仰慕,并乐意效仿。
夜空已经陷入了疯狂,因纯净的白色而迷乱,若是对此刻的大美诞生的过程中,被我因疏忽暂停了时间而犯下罪孽,同时也是对当下的凌辱。
我踏破冰雪,踹烂风化后厚重的花岗岩,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苦难的画作。可这是我的艺术风格。我拾起石头砸向冰面,绽放出大理石般的花纹,爆裂的浮冰,一道道裂口,不一会儿,这冰面就变得伤痕累累。湖水散发着绿色的光,冰面在此刻被我赋予了新生。或者说是我孕育了一条新的生命。
雾霭拖着尾痕走在我走过的路面上,我与一双无形的手博弈着,孤独的度过了绝妙的一夜。
阴影降临,浮上夜空,啃啮着远处的风景,遮蔽了人们的视线,后者懒洋洋的在这一方天地间,坚信这暮色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