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社恐
一路慢慢走来，周仲青也不知道自己问了多少个关于幽灵小姐的问题，幽灵小姐也不知道回答了多少个‘不记得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两人之间的聊天似乎成了机械的问答，一开始白月萤还有在努力思考，到最后她甚至连思考这件事都索性放弃，直接一摆到底，原本苦恼忧愁的小脸顿时就变得轻松起来了。
烦恼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于是这份忧愁便从她的脸上转移到了周仲青的脸上。
周仲青也开摆了，不再问她问题，两人便这样沉默着继续走路。
随着黑夜的降临，昏暗的天空越发低沉了，一扇又一扇的窗户亮起，街边的小吃摊也飘荡起食材煎烤的香气，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弥漫着一种归家的气氛。
每个人的存在，终归是与这个世界有所联系的，周仲青能感受到这种气氛，走路的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白月萤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她不说话的时候，周仲青总感觉她像是教室里某个隐藏在角落的小女孩儿似的，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忘了她的存在。
“仲、仲青，你这是要去哪里？”
如风铃般清脆的嗓音从他身后响起，周仲青回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对他而言，白月萤的存在宛如实质，但不知为何，她的眼神总是空洞的，周围都是归家的气氛，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像是自身的存在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连接，她行走在人群当中，却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回家啊。”
“噢……”
白月萤点了点头，继续跟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周仲青并不愿意带一个女鬼一起回家，若能甩掉她的话，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你打算去哪儿？”
“我吗？”
对上周仲青的眼神，白月萤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平时天黑的时候都去哪儿？”
“就……走。”
“走？”
“嗯。”
白月萤点了点头：“天黑了我就走，一直走到天亮就好了。”
“那天亮的时候你又去哪儿？”
“天亮了我就走，一直走到天黑就好了。”
这还是周仲青长这么大来，第一次听到如此漫无目的的回答，即便是家里愚蠢的妹妹，也知道要么从家里走到学校，要么从学校走到家里；从天黑走到天亮，再从天亮走到天黑，这算是什么答案？！
“就……一直走？片刻不停的走？”
“也不是啦。”
白月萤笑了笑，周仲青才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又道：“有时候也会坐下来，从天黑坐到天亮，然后天亮了再走。”
“……”
周仲青服气了，果然除了人类之外，别的东西都没有极限，您真该去参加竞走，咱不比时间，就比谁走得更远。
“我知道今晚去哪里了！”
幽灵小姐罕见的有了明确的目标，周仲青闻言一喜，连忙道：“那咱们就在这里告别吧，你去忙你的事去。”
他陡然加快脚步，可回头的时候，白月萤依旧像跟屁虫似的跟着他。
“你不是有去处了吗？”周仲青忍不住问。
“嗯嗯。”
幽灵小姐那记忆力堪忧的脑瓜子想起了两人刚刚的约定，于是点头道：“因为答应了要给你做家务，所以我应该跟你一起回家。”
“……做家务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不行的，虽然我是幽灵，但我也言而有信，早点帮你做完家务，然后你就可以早点杀了我。”
笨蛋，家务是做不完的。
这个道理还是周仲青当家之后才领悟到的，看幽灵小姐如此天真的模样，怕是生前也没做过什么家务吧。
周仲青沉默了下来，心中想着事。
白月萤也沉默了下来，心中啥事也没想，也许是因为与他的这个约定，她莫名地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联系，拥有了一些与现实世界碰撞的实感，这种奇妙的状态跟以往不同，但感觉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一人一鬼一路走进了一片城中村，又绕过了一条又一条小巷子。
偶尔周仲青会观察一下身后的幽灵小姐，他其实有意在带她绕圈子，毕竟俗话有言鬼打墙，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把这只笨蛋幽灵少女给绕迷糊。
但很快他就发现，白月萤压根没在认路的，她的目标明确，就是跟着他走，连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控制得分毫不差，他快她就快，他慢她也慢，毕竟记忆力堪忧的脑瓜子容量有限，认路这种事多少有点为难鬼了。
一直到在一座小院子门前停了下来，周仲青脸色凝重地看着大门，即便心中万般不愿，他还是带着幽灵小姐来到了自己的家。
周仲青家住在这片尚未征收的城中村里面，房子是爷爷那辈留下的，到了他老爹手上又重建装修成这栋两层小楼，还带着一个很小的院子，周围的建筑也大多都是这种自建房，不过随着城市化的发展，外来人口越来越多，不少户主也将自己家的房子改建成了出租楼，比起商业化的小区来，这里相对廉价的租金也是给了不少打工人栖息落脚的地方。
父母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留给兄妹俩的除了一笔保险赔偿金之外，便只剩这座房子了，周仲青也没有把多余房间租出去的打算，平日里靠着赔偿金存起来稳定产生的每日百来块利息、以及一些社区的补助、还有自己一些兼职的收入，兄妹俩的日子过得不算富足，但也不至于紧巴。
站在院子门口，周仲青便已经看到了房子里亮起的灯，现在已经快晚上七点钟了，老早就放学的妹妹早就该回到了家。
人都是感性的，周仲青也不例外，回家时看到家里亮着的灯、知道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回来，这跟自己孤零零地回到漆黑且空荡荡的房子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父母去世之后，那位还在上小学二年级的妹妹，便是周仲青最大的牵挂了。
周仲青站在门口，思考着怎么样才能让这位幽灵小姐放弃跟自己进去。
可还没等他思考出方法，幽灵小姐先有些怯生生地问他了：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呀？”她已经是看到了屋里亮着的灯。
“有啊，怎么了？”
“那个……毕竟你能看到我，我不知道你家里人能不能看到我，而且还是进去你家里面……我有点……唔……”
看着白月萤忸忸怩怩、支支吾吾的样子，周仲青愣了愣道：“你还社恐？”
“啊？”
白月萤茫然地看着他，安静了一小会儿，她又小声道：“我不记得了。”
好吧，看来成了幽灵之后，哪怕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性格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给你做家务，我应该可以克服……”
“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还没等她说完，周仲青便连忙道：“做家务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帮我看门。”
“看门不是狗做的事吗？”
“神仙也可以，守护神你知道吧，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你可别小瞧！”
“好。”
听他这么一说，白月萤就欣然答应了下来，于是一人一鬼皆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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