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序
一个军校理科男生的文字青春
行伍十年,在我的印象里,军营是严苛的,军队院校尤甚。
历经半生,在我的记忆中,青春是绚丽的,大学时代尤甚。
袁笑要出书,既在我的意料之外,更在我的意料之中。
身为一名军队院校的学员,通过高考理科考试,选择的还是步兵指挥专业,直觉就是与纸笔文字、书生情怀再无多少纠葛了的,可军校才读了三年,他硬是一字一句地码出了三本书,尽管所记录的都是军校学员的琐碎日常,却也简单粗暴地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向我们宣告了他对文字的热爱和对青春的守望——那份热爱和守望异乎寻常地热烈,超出了我的想象。
本该是活泼跳脱、恣意张扬的年纪,因为高考志愿的临时改报,阴差阳错地成了新组建的陆军步兵学院首批招收的青年学员中的一员。
不管“文科课从来不听考出的成绩也比理科好一大截”的他后来如何自嘲“那时我天真地以为也许文科就是学不好理科的人学的,所以愈加践踏文科,选科时不顾朋友的建议依然走上理科的道路”,但在内心里,我是多少有点替他感到委屈和遗憾的:为了尊重母亲的决定(而不是朋友的建议),高三分班时扬短弃长,进入理科班,一下由尖子生掉落成班里的“困难户”,“学得很吃力,但是越挫越勇”,别的不说,其间的心理落差和为一点点地追赶队伍而加倍付出的艰辛,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都是极为严苛的考验。
为了不被规划和设计,高考志愿填报时间截止前的最后十分钟,他把集合整个大家庭熬了数天时间和心力为他确定的整套报考方案全都弃如敝屣,随心而动,由此邂逅了自己命定的缘分——选择了陆军步兵学院。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旁观者的我们,只有成全。
我是过来人,自然知晓身在军营更多的时候是按部就班、令行禁止,特别是对于一名刚入军校的青年学员来说,更多的是适应、适应、再适应,得竭尽所能地去应付那与过往生活和人生截然不同的体验与重塑。能够保证文化课程不落下、军事课目不掉队和日常养成不挨批,便已算是侥天之幸,而要在严苛如斯的环境里坚持自己的那点小爱好,更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仅从这一点来说,他便能我所不能,把枯燥乏味的军校生活过成了另外一番金戈铁马与侠骨柔肠兼具的模样。
说来惭愧,除了任职前在南京政治学院培训的那半年和初到连队的那不到三个月,行伍十年,我一直都混迹在南国某拳头作战部队的师、团两级政治机关,长年累月地与各种文字材料为伍,没日没夜地撰写着各类通知通报、计划方案、总结汇报和经验做法,偏偏刻意无视了自己惯于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诉诸纸笔的喜好,待到转业离队时,才发现空空的行囊中几乎没有任何属于自己青春的文字。
乍然得到袁笑要出书的消息,心中难免有了一丝懊悔与遗憾:懊悔的是那段不可重来的岁月里内心太过随遇而安,遗憾的是自己竟然未能用纸笔记录下那段不可复制的记忆而让它日渐模糊。
姑且不论他的文字是否成熟、立意是否高远、格局是否宏大、表达是否恰当、见解是否正确、思想是否深刻等等,仅凭他在见缝也未必能插针的间隙里堆砌出这数十万文字,就把我给惊诧了一下,“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坚忍,非我所能及。
袁笑从踏入陆军步兵学院的那一天起,即使是在咬牙坚持也感觉下一秒可能就会崩塌的艰辛时刻,也保持着自己内心对文字的热爱与痴迷,利用集合站队、饭前饭后、站岗放哨、训练间隙甚至午夜梦醒时的一切可以利用的点滴时间,冒着被发现、被纠察、被通报的风险,顽强地用文字记录着一名初入军校的青年的汗与泪,描绘着一群性格迥异男孩的冲突与磨合,偶尔嬉闹间有狡黠、有轻狂,俨然沉稳时有困惑、有忧伤,但火热的青春里即使有泪有笑、有喜有愁,却无一例外地拒绝放弃与自我沉沦,在一天天的队列动作与口号声中慢慢学会自我校正、自我疗伤、互助变强。
这是一种适应,也是一种成长,更是一种风采和精神。
是的,青春不可辜负。
在严肃紧张的学员队伍里,他从自己身边人身上取材、挖掘故事,以纯真之眸去探查不同躯壳平淡之后的不安定,这本书里,33个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家庭正值青春的少年,不同的过往,迥异的个性,相同的际遇,同样的身份,撞到一起,必然会经历摩擦、试探、误解、接受、认同的心路历程,必然会伴随着相爱相杀的故事,并尝试以自己的视角去探究身边青春少年的内心和梦想,让原本还显生涩的文字中多了一分厚重和温度,这对于刚入军校年仅十八岁的他来说,实属难能。
军校相对封闭局促的环境,就如沙丁鱼罐头一般,更是让这样一群心高气傲、个性鲜明的青春少年,在短兵相接的不断过招中否认自己、认识自己、重塑自己、成就自己。不管是否心甘情愿,他们都无一例外被一视同仁地塞进了军校这个火热的蒸笼,几番烈火烹油的体验后,仍显稚嫩的脸上却已或多或少地见到了成熟的红。
我依然记得2017年8月17日凌晨四点出发陪同大哥送他到陆军步兵学院报到的情景。
常德到南昌,五百公里的路程,说长不长,滚滚车轮铺洒了一路的惺忪和夏虫的浅吟低唱。一路上与他闲聊,他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甚至有点恍惚。尽管他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在学校寄宿,但一直都在父母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真正放飞过。
而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挣脱了父母的约束,可从他数次要他父亲注意休息的话语里,还是不难品味出他雀跃的内心里还是多了一丝牵挂、不舍和依恋。
不到上午十点,三人就到了陆军步兵学院。校门外短暂的等待中,我们拒绝了他想要借进入校门前的机会挤出半天时间去滕王阁逛逛的提议,坐着电瓶接送车直接将他送到了那栋营房前面有着幽静池塘的宿舍楼,将他交给一身戎装挺立于学员队大门口的队长,然后便匆匆离开。
男子汉的离别,沉默而决绝。
因为彼此都知道:只有经历阵痛,才能慢慢长大。
青春是沉重的。“修炼兵途,勿忘兵初。”这份本心,想要坚守,从心志之苦,到筋骨之劳、体肤之饿,付出必然巨大,花样年华,诸般折腾和艰辛不止,只为纪念一个新兵青春年华的那份简单与纯粹。
青春是疼痛的。他直接或者间接地借朝夕相处的33个兄弟之口,直接或隐晦地道出了青春的困惑与迷惘、孤独与无助、哀怨与忧伤。
青春是懵懂的。有忐忑,有怯懦,有张狂,有羞涩,有缱绻,有情伤。
青春是恣意的。从那跳脱的文字里倾泻而出的,是自谑自虐,是自娱自乐,是自哂自夸,是自宽自解,是自信自省。
青春是多彩的。除了眼中所见的赤橙黄绿,还有杯盘碗盏中的苦辣酸甜,更有眼角心间的千回百转。
电话里,他跟我说,原本想要把大学期间写的《你好,青年》《七杯醒》两本书都一块出版了的,可仔细思忖之后,还是决定只付梓《我的33个军校兄弟》。“它是我18岁那年的见证,也是我写的第一本书,是纪念,是反思,是总结,更是开始。”但他却没有说出那段与文字相伴的日子里,承受了多少误解与孤独。
人生本就是孤独的,为文者更甚。
如果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么,青春就是一场历练。
他的修行刚刚开始,历练也才初经风雨。
所幸的是,在风雨如磐的前行路上,袁笑找到了记录自己青春的方式。而文字,让属于他的青春长出了飞翔的翅膀。有文字相伴的青春,就有了更多绚丽的色彩和更多的可能。
袁笑其实是一个外表刚强而内心柔软的男孩。
他的刚强,表现在他从小学开始,直到考入陆军步兵学院,一路走来,一直处在异常繁重的学习压力之下,很多时候,家人都担心他扛不住了,可他每次都顽强地坚持了下来,直到现在。相信这种承压负重、愈挫愈勇的坚强会一直伴随他今后的军旅人生。
他的柔软,表现在他与生俱来的内心丰富的情感和悲天悯人的情怀,正因为有了这份柔软,才有了他敏锐的眼睛和细腻的笔触,才有了他在严肃紧张的军校生活间隙分外旺盛的学习力和创作力,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
人是必然会长大的,不论以何种方式,要不要经历特别的疼痛。可喜的是,军校四年,袁笑有了明显的进步与成长,不再是刚入校门时的那个浮躁的少年,正如他在《未竟之梦》里写的:“曾经发誓非周思慧不娶的人,竟会爱上另一个女孩。”虽然有“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怅然与悱恻,但更多的是舍得放下的洒脱。
《礼记·大学》云:“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姑且不去谈家国情怀,这对一个还未走出校门的学子来说,似乎还有点为时尚早。
正确认识自己,积极汲取知识,保持心思端正、品性纯良,学而有术,不好高骛远,不纸醉金迷,以一颗赤子之心待人接物、克己求知,就是一个好的起点、新的开始。
愿即将正式踏上军旅征途的袁笑,能够继续与文字相伴,越走越好。
衷心希望袁笑的军旅青春绽放出更加靓丽的风采。
袁明球
2021年3月15日于深圳宝安
奔跑的少年,愿你童心不泯
有一天,袁笑说:“老师,我的书要完稿了,您帮我写序言吧。”我说好。可是写些什么呢?我不禁踌躇。
于是,想起和袁笑的初识。说来惭愧,那时候已经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了,但是学生还没有记住几个。那天课间休息时,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跑上讲台,问能否加我微信,说是刚才我的那番演讲鼓励了他。此时我已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的我有点讶然,没有想到这或许惹人烦的碎碎念也还有那么一点儿力量。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记住了这个青春热血的青年。
而对袁笑的进一步认识,更多是通过微信朋友圈。他常常会分享自己写的文章。这些文章就是今天《我的33个军校兄弟》的雏形,有的是以大学同学为主人公而编撰的小小说,有的则是直接记载的同学逸事。这些文章也如实记录着袁笑大学生活的心路历程和心中感悟。他以灵动的笔触描绘出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写下他们的喜怒哀乐,写下自己的纯真热情。
相比其他学校,军校的大学生活除了排得满满的课表,还多了紧凑的训练和时不时的勤务,课余时间少之又少。然而,就是利用这极为难得的休息时间,袁笑笔耕不辍,记下了33人的小故事。他说想给18岁留下一些特别的记忆,多尝试一些象牙塔之外的事情。18岁,正是青春好年华。这个年纪总是满怀期待,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这个年纪也会心怀恐惧,对未知缺乏探求的勇气。可是袁笑不惧,不但积极探索未知的世界,还能坚持不懈。这时我才真正明白:他的力量其实是源自对自我的鞭策和对生活的热爱。
《我的33个军校兄弟》文笔还略显生涩,情感也带着青涩,但是那又如何?这就是青春哪:敢于表达自己,错了那就重来!有人说:“青春不是不犯错误的时段,青春恰恰是一个适合撞墙的时段。我们后来珍惜的所谓成年人的沉稳、理性、大局、包容,其实都是青春结下的果。”这段话我深以为然。现在和朋友聊天,常常听到感慨:大学时太胆小,很多事只是在心中想想,却什么也不敢做,那会儿应该放肆的,应该疯狂的,哪怕只有一回。希望袁笑别学我们——青春只在犹豫和胆怯中度过。
前几天,我在路上碰见袁笑。他笑容满面,青春洋溢,朝气蓬勃,人如其名,人如其文。期待若干年以后,再次偶遇,他还是这样。孟子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我们未必能成为伟大的人,但是能够在经历纷繁复杂的生活后,依然还保持初心,敢于尝试,积极行动,足矣!
胡妍
2018年11月25日
也许有山有水
我最早是从初中三年级开始,与几位同学一起创作小说,中考倒计时个位数了还陷在小说的情节中。《阿姆斯传》便是当时的作品,现在读来仍觉有味。那时书中的青涩与较真劲儿给我留下了一段珍贵的回忆。到了高中,创作力更增了,高一打算写个长篇,名字是从《红楼梦》来的,叫作《怡红快绿》,没有深究它的意思,只是读时觉得欢喜,就记了下来。故事发生在唐朝的一个商人家庭,女主人公丁淇便是这家的掌上明珠,百天酒宴时,二房金氏欲要惹事,只因嫉妒酒宴的阵仗大过了自己的孩子,才4岁的男主人公高恒机灵地化解了风波……故事铺展得人模狗样,我亦陷在里头无法自拔,母亲看到稿子后十分生气,在最后一面画了个记号说高中毕业才可继续,《怡红快绿》便夭折了。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陷在物理与化学的《重难点手册》里,一本一本全做完,成绩仍没有起色,文科从来不听,考出的成绩也比理科好一大截。那时我天真地以为也许文科就是学不好理科的人学的,所以愈加践踏文科,选科时亦不顾朋友的建议毅然走上理科的道路。
学得很吃力,但是越挫越勇。
高二我开始创作校园小说《汀州楂树香》,女主角是以我女神为原型,男主角则是以我为原型,不用说,我走上了一条“不要脸”的康庄大道。
高三一毕业,我就有时间了,在小新星当大堂主管的时间里,天天面对电脑,可《怡红快绿》没心思创作了,《汀州楂树香》也放下了,我一篇一篇写的都是高中同学,往往一个念头就能写就一篇文章,我对人物的刻画能力便提升起来,《绿沁》便是那时的产物。
这些,为我大学写《我的33个军校兄弟》铺了路。
大学期间,生活节奏紧张,但是有序,只要懂得合理分配时间并且愿意牺牲休息时间,读书是有大量机会的,高中读的书有小100本,不多,大学时期,我定的是3000万字的阅读量,大一读了40本。
读书给写作注入了原动力,读三毛的那段时间是我创作力最丰富的时候,生活中每件小事都能形成一个写作念头,《冬日调》《送我一匹马》《窥恋》《与青鸟共乐》的写就,全仰仗三毛。后来读张爱玲,外加路遥、陈忠实的两部大长篇,我的文字操纵力提了上去,对生活的感悟也更深了些。
《我的33个军校兄弟》最开始有33篇文章,写作时间的跨度为一年,当我回过头读最初的那几篇时,有了陌生感,这是心境的变化所致。不过我也会在这种陌生感中,被里头的主人公逗笑,或者被感动,再不可思议地问自己:这是我吗?
33的数字是有意义的,排长孟尧过生日时,备了33套盘子叉子,我所在的二排人手一套,一起过起了33个生日。那一天宾主尽欢,我吃着奶油,看着热闹的场面,心想有一天我要写33个人的故事。
所以呢,书名最后定为《我的33个军校兄弟》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在创作《我的33个军校兄弟》的过程中,我试着尽可能多地走进这群军人的内心之中,倾听他们尘封已久的故事,他们渐渐揭开面具,不再是统一的眼神,里面多了些信任与纯粹,我知道成了。
我想在军旅之路上坚持下去,完成蜕变。但同时,我又不愿自欺欺人,假装自己已经完全抛弃过去。故土毕竟养育了我,倘若不留下点什么,那真是莫大的遗憾。穿上军装,我就不再仅仅是父母的儿子,也是国家的儿子,我将为祖国抛洒热血,假若有一天我“光荣”了,请家人朋友不必伤心,我把自己写进了书里,这里面有一个真实、生动的我,永远陪着你们。
袁笑
2018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