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任务
坐在小船上不断摇晃的时候，张星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海盗船上诡异的安静不仅传染了他，也让划船的俘虏们手脚僵硬。
“人呢？上面的人呢，都死了？！”
俘虏们甚至克服了对张星的敬畏，站在小船上对着上面不住的叫喊。
没有一点回应。
或许是离得太近了，面前的这艘大船似乎连轻微的晃动都停止了。静静的伫立在这海水之中，等待着自己的乘客。
又或者，送走自己的乘客。
“你们留在这里，保持安静。”
手按在侧板的木条上，张星放弃了用耳朵去探知上方情报的尝试。
他什么都听不到，但他必须得上去才行。
无论是因为张星还要用这艘船，还是为了船长的消息——向他投降的海盗展现了自己的价值，虽然这些喽啰并不清楚那人是什么身份。但船长他们从海里捞起了一个人，看守的十分小心这点，海盗们还是清楚的。
这艘船很重要，从很多方面来说。
下一艘来这里的船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张星已经在这个航道上呆的太久了，他得见一下陆地才行。
真正的陆地！
随着张星第一次踏足甲板，轻微的摇晃让他差点没控制住西瓜皮的重量。
他得承认自己有些紧张，这并不可耻。
因为他的脚步不会因此而停止。
“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
张星站在船艉的船长室大门前，闭上了嘴。
止不住的血腥气，正从那道有些老旧的门里不断渗出来。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打起来了也不说下来帮个手，人来了叫也叫不答应，一艘留了人的海盗船，安静的跟个瘟鸡一样。
除了是因为人死光了，难道还能是都睡着了么？
“要是睡着了倒还好了。”
听着里面，那离近了之后，才隐约能察觉的心跳。
唯一的心跳。
以及汩汩流动的水声——或者血声。
张星的手，按在了船长室的门上。
血液的涌动开始停息，唯一的心跳也逐渐衰弱。
因为流血的人已经死了，死人的血液不会再奔腾，而没死的那个……
“您这是何必呢？”
温德船长端坐在那张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椅子上，杵着刀露出爽朗的笑容。
“大海上的男子汉，只做想做的事情。”
“您本来只需要再等等就好了，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一切都在开始变化。”
“但你可改不了我怎么做事。”
那蓬大胡子在笑容中不断抖动，让上面的鲜血滑落。
抬起一条腿，船长敲了敲自己左腿的假肢，“我用这个东西作为学费才学到的东西，要是就这么抛弃未免有些太浪费了。”
随着船长的敲击，这根在战斗中经历了不少磨难的假肢咔咔地掉下不少碎屑。
“嗯，看来它也决定和我一起退休了。”
说这话的时候，船长擦了擦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不断涌出的鲜血。
这注定是个徒劳的举动——他身上的伤口凑吧凑吧都能再拼一个人出来。
乱流的冲击，海怪的撕扯，以及那些倒在地上的海盗临死前的反抗。再往前一点，还在西瓜皮上的时候，那些激烈的战斗。
甚至在更早之前，这个老人岁月中所经历的一切，都让他的死期彻底确定。
他的命运不是死于海盗之手，而是死在自己的反抗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张星，忍不住靠近了一点，想要做些什么。
但现在张星什么都做不了，船长的伤已经严重到他连下去叫艾优莎的念头都没有，而船长似乎也不打算让张星做些什么。
放弃了让自己体面一点，船长摆了摆手让张星不用说什么。靠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本来以为我会和西瓜皮号一起走上冥途，但没想到竟然让他多等了一会儿。”看着张星背后的船锚，笑了笑。“也可能是我等他也说不定。”
喘了两口气。
“事实上，我的年纪和这条断腿，以及我的家人都在不断地提醒我该好好休息了，但每次航行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些劝告。我就是这么固执，自顾自的追寻自己想要的一切。”
将杵在一旁的武器挪到面前，凝视着它，就像是注视着自己的过去。
“我所有想要的一切，在我过去的人生中都已经亲手拿到了，我本不该有遗憾。”
他看着张星，看着已经不存在的查尔斯。
“但是多亏你，让我多了一点思考的时间，使我能够多战斗一会儿……”
眼神扫过倒在船长室的海盗们，又继续看着张星。
“也让我能够意识到，这么多年我其实都在逃避，逃避自己的责任。从我第一次进入大海开始，我一直都只是温德，而不是麦尔朗恩。”
“这不是件好事么，自由自在的活着。”
“对温德是好事，对麦尔朗恩不是，对享受了麦尔朗恩荣耀的温德也不是。我带走了很多属于麦尔朗恩的东西，却没有回报更多，甚至还有可能让那些东西失落在汪洋之中。这是一份亏欠，让温德在冥途之上也会羞愧的亏欠。”
“但我是多么的幸运，在最后的时间里遇到的是你。”温德船长努力的抬起手，将自己的武器递给张星。
“我得让你帮我将这个东西带回去，带到厄里斯港口去，让它回到麦尔朗恩家族。”
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却又十分坦然。
“作为报酬……”在张星接过那把武器之后，温德船长把手探进衣服的缺口里，一阵摸索后。“我不知道白鸽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但他们一定会很想要这个东西。”
出现在温德船长手中的，是一颗珠子，一颗星空一般闪耀的珠子。
鲜血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辉，从它在这里显出真身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吸引一切目光。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这里只有两个人。
“我向你许诺过，让你在我的船上经历一场传奇的冒险。这点我失约了，但冒险永远不会停止，孩子。这颗珠子的秘密，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好报酬。”
张星不知道这颗珠子有什么秘密，是藏宝图还是某位神明的馈赠。但握住的那一刻，细微而又连绵不绝的清凉感不断的涤荡他的心智，让他更加清醒。
现在，温德船长失去了支撑与清醒，有些无力的靠在那里。
“狂风暴浪到来的时候，我们要扬起帆。勇敢的水手小子，会得到涅柔斯的保佑……”
拿着船长的任务与报酬，张星看着释怀的船长。
“任务没完成您就给了报酬，就不怕我都吞了？”
温德船长只是笑，看着张星不断地笑。
“记得将我的尸体抛向大海，我就不回去了。”
然后，就这么死去。
温德·麦尔朗恩，死于海恩历47年，含笑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