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

——德国立身新世纪强国之本

冯八飞

冯八飞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洪堡大学语言与语言学系博导。北京洪堡论坛副主席兼秘书长，国家社科基金、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等评议专家，《腾讯·大家》《南方周末》《经济观察报》《当代》等专栏作家。著有《沉浮莱茵河》《永远的白玫瑰》《瞧，大师的小样儿》《谁杀了岳飞》等。

德国从欧洲最落后的一个农业国，发展成为一个世界强国，只不过用了五六十年。从弱国变为强国，德国人靠的是什么？是创新。到了21世纪，德国很清楚，若想立足于世界之林，还是要依靠创新。德国现在提出了一个工业4.0，之后我们来讲什么是工业4.0。

创新是德国保持强国地位的最根本原因。现在没人认为德国质量有问题，只是认为德国制造太贵了，但是它贵是有原因的，因为它质量好。

德国中央银行

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基本上摧毁了所有西欧国家的银行体系，当时各国非常紧张，如果应对不当，可能会导致整个国家经济倒退30年，只有德国不担心。德国之所以能够顺利度过欧债危机，就是因为它对银行的监管很严格，虽然是自由经济，而自由经济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政府监管越少越好。为什么中国不受影响？因为中国所有的银行都受监管，中国的银行不是独立的，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是国务院任命的。

德国中央银行行长是总统任命的，任期6年，德国总理任期一届才4年，他比总理任期还长，而且有专门的《中央银行法》规定他不听命于总理和总统，因此，德国央行是完全独立的。

欧盟以前的秘书长说过，不是所有德国人都相信上帝，但是每个德国人都相信德国中央银行。德国的中央银行对于德国经济的稳定和高速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德国制造

我给大家展示几款德国制造。这是自动切割树的，这个是视频，不是图片。

这个机器完全自动，一棵树伐下来，就能够自动切成一段一段，一个人都不用。

再看这个割草机，碰见这个柱子它会拐弯。

还有这个铺路机特别有名，我们都是一块一块把砖往上铺，它是把那些砖排好了，可以一片一片往上铺。

德国制造是怎么来的？我们现在说德国人严谨，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德国人一点都不严谨。德皇威廉一世统一德国的时候，跟俄罗斯帝国的彼得大帝一样。彼得大帝要求俄罗斯贵族向西欧学习，那些贵族都是大帝的亲戚，他们拒不服从，于是彼得大帝铁腕治国，杀了很大一批亲戚，就是为了向人们展示决心。俄罗斯是从彼得大帝开始真正强大起来的。

历史上工业间谍不断

18世纪末，英国已经很强大了。德国的工程师、企业家开始络绎不绝地到英国充当工业间谍。1851年万国工业博览会在英国伦敦举行，普鲁士就曾经派人充当工业间谍。

德国1871年真正实现全国统一，1887年开始使用“德国制造”（Made in Germany），统一16年之后，英国人要求所有输入英国本土和英国殖民地的德国产品必须全部打上“德国制造”，就是为了强调德国产品是滥货，你们自己要买，自己负责。经过德国人几十年的奋斗，Made in Germany现在变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德国的伍伯塔尔布是恩格斯的故乡，那里很有名的是第一个电气悬挂高架式铁路，当年皇帝的专用车厢就挂在空中，现在坐在这个车厢里还可以喝咖啡、吃点心，节假日的时候专门开通让大家享受一下。

该铁路运行115年来到现在只出过一次小事故，而且这次事故还是人为的，不是机械事故。

收藏文件档案的习惯

中国最古老的德国制造在哪里？位于兰州的黄河上第一座铁路桥。德国人1909年建成，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兰州时把这座桥的桥板烧没了，但整个铁结构还保留着。合同规定质保80年。1989年，这座桥建成80周年，德国专门派专家检查这座桥，然后很正式地给兰州市政府写了一封公函，说质保期到了，这座桥以后再出现什么情况我们不负责了。这座桥现在变成了兰州的市级文物，这件事特别典型地体现了德国人做事的风格，它有完备的文件档案。

从工业1.0到4.0的变迁

什么东西德国人都不舍得扔，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Made in Germany确实是一块金字招牌。

1887年，Made in Germany还是山寨货的一个标签，一个耻辱的标签，这才多少年，它现在已经变成一块金字招牌了。谁做到的？不是德国皇帝做的，也不是德国总理做到的，是德国工匠做到的。

德国制造对于中国来说有非常巨大的借鉴意义。中国东部比如上海、深圳、广州，现在遇到很多瓶颈，工业发展比较乏力，中国提出中国制造2025，非常正确，中国制造2025，实际上就是德国工业4.0。那么，工业1.0是怎么回事？

工业1.0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英国首先发明蒸汽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用机器代替人力，手工业就走向工业了。英国正是因为有了蒸汽机所以才能称霸世界。

工业2.0是电气化，用电力带动机器，不用蒸汽了，而且它把零部件生产与产品装配分开，高度分工，高度专业化。工业2.0代表着工业进入大规模生产时代。

工业3.0是自动化。机器不仅代替了人的大部分体力劳动，1990年我第一次去德国留学，在德国工厂参观，200米长的车间没有几个人，当班工人在控制室看电视，观察屏幕，然后有一两个人在车间巡游，其他全都是自动化。几吨重的钢板，磁铁一抓起来，一下把它弄上去，搁在冲床上，照模型一压，汽车框架就出来了。当时真是佩服得一塌糊涂，然后就想：哎呀，我们中国什么时候能这样呢？现在，我们有不少工厂已经实现自动化。所以，不能说我们新中国几十年，什么都没实现。这么说是不对的。

工业3.0带来的最大问题是什么？就是产品过剩。工业3.0发展到最后，它遇到了两个巨大挑战。第一是产能极大过剩，产品卖不出去；第二就是它遇到了互联网的挑战，特别典型的就是快的、滴滴、专车对出租车的挑战。互联网是对我们人类思维的一种颠覆，事实上它对人际关系都是一种颠覆。手机加互联网深刻地影响了人类交往的方式，我们已经习惯于在虚拟空间中交流，不习惯面对面交流，这个现象是存在的。

产能过剩和互联网迫使工业3.0必须要升级，工业3.0就是大规模的集中生产，但是工业4.0要求你做什么？就是要快速小批量定制化，要做细分市场。你要是不做，你这个生意就被人家抢走了，你这个生意经常被人家抢走，你这个公司就完了。德国叫工业4.0，美国称之为工业互联网，还有人把它称为Internet of Things，叫IOT，也有人叫它物流物理互联网，Physical Internet，这个Physical Internet的发明人是美国的一个教授，他提出了物流互联网概念之后，人家就说你去申请专利，他说不用，这个本来就是大家的，人类的智慧，大家可以免费用。我就很佩服这个人。

工业4.0有六种境界

中国现在提出中国制造2025，中国制造2025的目标就是要让Made in China变成金字招牌。实际上在非洲、越南、柬埔寨，Made in China已经是金字招牌了。在津巴布韦，人民币是官方货币，你到了那里不需要换钱，人家就当这是美元。其实中国制造只是跟现在一流水平相比还有差距，但是我们一定会赶上。

按照现在德国人的说法，工业4.0有六种境界，我觉得挺有道理。

什么叫作工业4.0？

第一种就是细分生产，就是我要土黄色的奔驰，奔驰公司说可以呀，你在网上下单就会生产出来，智能生产。

第二种是智能产品。智能手环就是典型的智能产品。

第三种就是从卖产品过渡到卖服务。比如现在你驾驶汽车一共行驶了多少万公里呀，你这个人的驾驶习惯是什么样的，所有这些数据汽车上都有仪器记录，并且自动全部发给总公司。总公司掌握每一个消费者的数据。现在卖一辆车才赚多少钱，后续服务包含丰厚的利润，赚的是那个钱。

第四种就是云工厂，这是真正精彩的。全球化云工厂就是我现在甚至能够知道津巴布韦某个县里面的某个小工厂，它生产的这种螺丝钉是不是供过于求，全球采购的背景下，连仓库都不要。

第五种，这个云工厂还不是工业4.0的最终状态，还有更高一个层次是什么？叫跨界商业。我们现在说“互联网+”，“互联网+”其实还是传统工业生产方式，只不过加了一个互联网而已。革命性的改变是跨界商业，什么是跨界商业？凡是所有戴着苹果手表的人，你的大脑已经被美国人控制了，为什么呢？特别简单，这个苹果手表一天到晚都把你的个人数据自动发送到苹果中心去，你每天走多少步，你心跳是多少，你出汗量是多少，血糖是多少，它全都给你测出来。苹果公司拿这个数据没有用，但是人寿保险公司就有用。保险公司可能要跟苹果手表合股。扫二维码也是跨界商业，扫码后送你一个苹果，结果把你手机里的信息全都提取了，自动化和信息化的深度融合意味着所有的商业模式都将被重塑。

工业4.0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大家看过电影《黑客帝国》吧，它背后有哲学思想。《黑客帝国》告诉我们，你真吃了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大脑告诉你，你吃了什么。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素斋，把豆腐做成红烧肉，口感还非常像，那不是一种欺骗吗？但是欺骗对你有好处，因为你吃太多肉脂肪会多，血脂会升高。但是你吃豆腐没关系，你的大脑告诉你，你吃的还是红烧肉，你得到的口福享受是同样的，但是你吃下的东西是健康的。《黑客帝国》是一样的，整个世界被一台主机控制，主机告诉你，你吃的是牛排，味道很好，你说对啊，我吃的就是牛排。其实你吃的是菠菜糊糊。软件重新定义了世界。

工业4.0的第六种境界就是人的社会和世界被软件所定义。一切在数据统计的基础上被精确控制。人类的大部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都将被机器和人工智能取代。德国现在的智能生产很厉害，德国智能生产的一个工厂，外表看就是三座厂房，没什么，其实它是未来的工厂，所有生产汽车的人都用它生产的零件。1989年它生产100万个电子产品出错560次，2014年减少为11.5次，生产质量提高了40倍。从下定单到送货送到哪里，全球配送，你还需要自己的工厂来生产这些电子零件吗？

现任德国驻华大使对德国超强的创新能力有三个总结。第一是人才开发，第二是企业自主创新，第三是知识产权的保护。人才开发主要指大学，德国只要是大学就是好的，但是德国还有职业高校，很厉害。自主创新以中小企业为主。德国刀具集团占世界市场98%的份额，它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工厂会倒闭。德国保护知识产权的手段很厉害。

中国制造2025，很多人说不会实现，我请大家相信，中国制造一定可以媲美德国制造，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