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列宁的革命实践与基层党组织在十月武装起义中的作用

1917年2月，俄国发生了革命，推翻了沙皇专制政权，建立起资产阶级政权。布尔什维克党参加了二月革命，但并没有掌握革命政权。4月，列宁回到国内后，亲自到工人、士兵中宣传布尔什维克党的思想主张，在工人士兵中争取更多的支持。布尔什维克党的队伍迅速壮大，为发动无产阶级革命奠定了群众基础。在此情况下，党领导十月武装起义并取得了胜利。

（一）第一次世界大战与二月革命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内在对待战争的态度上，出现了不同主张、不同派别：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内，以列宁为代表的一派反对帝国主义战争，提出“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让本国政府在战争中失败”的口号；普列汉诺夫与“前革命者”格·阿列克辛推出文集《战争》，将沙皇进行的战争说成“正义的”和“防御性的”战争；尔·马尔托夫与阿克雪里罗得等为中派；托洛茨基则提出“不战不和”的主张。社会民主党内对待战争的不同态度导致派别争论。在战争中，有的党组织遭到破坏，有的党员去了前线，党组织再次涣散。《苏联共产党历史》中记载：“战争初期，党员的数目锐减。”“在战争年代里区和州的组织很少，他们只是偶尔才举行活动，同地方上也没有牢固的联系。”[24]不过，随着战争的继续和国内矛盾的加剧，工人中的不满情绪也在增强，新党员人数也在增加。例如，1914年11月彼得格勒有100～120名社会民主党党员，到1917年初，彼得堡党组织已经有2000人，这2000人成为后来十月武装起义的骨干力量；1915年夏在莫斯科有200名布尔什维克，到秋天已经增至500人；1915年春哈尔科夫有近15名党员，到秋天已增至85人，到1916年秋增至200人，1917年初已达到400人[25]。与地方的情况不完全一样的是，战争爆发之初，布尔什维克党就开始将自己的力量渗透到军队中，因为“布尔什维克知道，如果不把士兵群众争取到进行斗争的无产阶级一边来，那就不能指望革命会取得胜利”[26]。布尔什维克在军队中建立党小组，向他们提供秘密书刊。这一工作进行得很有成效，1916年中一份某警察局的报告中就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彼得堡委员会印发的革命呼吁书在彼得堡流传甚广，其中很多份已传到正在作战的部队和舰队。”[27]几乎每一个党的委员会都有自己的军事部，军事部负责在后方部队中开展工作，往前线寄送书刊，组织自己的工作人员去部队中做宣传，在这些部队中建立新的党小组。在北方前线和波罗的海舰队中建立了80个军事党小组，在西部前线建立了30个[28]。在党的军事工作中，迪宾柯、伏龙芝等后来的党的军事领导人已崭露头角。军队里党组织的活动为后来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转变做了组织准备，而列宁将党的公开组织和秘密组织结合起来，为党在军队和地方保存了实力。

不过，在二月革命后，布尔什维克党并没有能够取得彼得格勒苏维埃政权，而是由孟什维克取得了政权，临时政府第一任主席李沃夫后来对此总结道：“临时政府有权无力，而工人代表苏维埃却有力无权。”[29]这主要是因为，孟什维克在整个战争期间得以合法开展活动，公开露面，他们有像杜马党团这样的重要合法据点，而被迫转入地下的布尔什维克是不具备这些条件的。另外，中央委员会俄国局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武装起义上，低估了政权问题[30]。列宁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没有掌握政权是因为没有组织起来和没有觉悟，应当进一步加强宣传和组织工作，以扩大革命基础。

（二）1917年2～10月：列宁的领导和基层党组织的组织宣传增强了革命力量

二月革命后，列宁冒着被逮捕的危险于1917年4月回到彼得格勒。他在群众集会上发表演讲，说明革命的下一个发展阶段是由资产阶级革命过渡到无产阶级革命阶段，而无产阶级要取得革命的胜利，就必须使布尔什维克党动员起更多的力量，这是革命胜利的前提。他认为：“一切真正的革命，其科学的和实际政治的主要标志之一，就是积极、自动和有效地参加政治生活，参加国家制度建设的‘普通人’非常迅速地、急剧地增加起来。”[31]从1917年4月到1917年7月4日，列宁在69种党的机关刊物上发表了175篇文章和札记，宣传布尔什维克的思想主张，呼吁将政权交给布尔什维克党[32]。

这个时期党的主要工作是动员并组织群众。由于进行了有力的宣传工作，党的队伍在几个月间急剧扩大：1917年1月，党员人数为2.3万人，到4月就增加到8万人，党组织有78个，而到1917年7月，党员人数达到24万人，党组织增加到162个。一些距离中心城市比较远的地方，党组织也建立起来并参加布尔什维克中央的活动[33]，党的影响力极大地增强。

关于党的组织工作，列宁强调：“要使工人和贫苦农民取得政权，要保持并巧妙地运用这一政权，就必须组织、组织、再组织。”[34]在1917年4月代表会议后的3个月间，彼得格勒、莫斯科、乌拉尔、顿巴斯、中部工业区的党组织扩大了1倍多，他们主要在工人、士兵、农民以及非俄罗斯人中间做了大量的工作。

在工人中：在每个工厂中建立党的支部和小组。在所有工会（工厂委员会）中建立党团。1917年5月30日至6月3日在彼得格勒举行了第一次工厂委员会代表会议，列宁亲自参加会议并就实行工人监督问题讲话。通过工厂委员会，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加强了对彼得格勒大工厂的影响，并由此对其他城市的工厂委员会和工厂中党的工作施加影响。

在士兵中：前线的失败、经济的崩溃、全国性的饥饿、统治阶级不愿签订和约等情况客观上促进了士兵和水兵的革命化。布尔什维克党提出口号“立即实现和平”“停止可恶的大屠杀”，在1917年4月会议后发出建立和巩固陆海军中布尔什维克党的基层组织的指示，并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到5月，在彼得格勒卫戍部队中已有近6000名布尔什维克，所有团队都建立了党的基层组织[35]。

列宁领导了军队布尔什维克化[36]的全盘工作，制定了党的军事工作的理论原则，并亲自从事宣传鼓动工作，就发展革命和士兵、水兵参加革命等问题在报刊上撰文，还在群众大会上演说。莫斯科委员会军事局把莫斯科卫戍部队中的2000多名共产党员士兵联合起来，在波罗的海舰队中，几乎所有大军舰都有党的组织或小组。截至1917年夏，波罗的海舰队中的共产党员总数已达三四千人[37]，在24万名布尔什维克党员中，有2.6万人是军人[38]。在前线，特别是在北方和西方前线，党支部的数量激增，这主要是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委员会军事组织领导，以及党和列宁在士兵和群众中的宣传教育活动的影响。

在农民中：1917年初，俄国农民党员不到2000人，布尔什维克党对俄国农村的影响很小。布尔什维克党将分配给农民土地作为革命纲领，为取得农民的支持做了宣传工作。1917年，在俄国农村，农民暴动不断增加，3月发生过50次，5～6月则爆发了1600次。布尔什维克党在农民中宣传自己的革命主张，并号召复员的水兵到农村中去做农民的工作，这些措施在农民中产生了一定影响。在第一次全俄农民苏维埃代表大会上，社会革命党领袖们说，解决土地问题是将来立宪会议的事。列宁则提出：“我们要农民连一个月、一个星期、一天也不耽误地立刻得到地主的土地！”[39]列宁的话得到在场多数人的欢迎[40]。

在非俄罗斯人民中：列宁强调布尔什维克党要实行民族自决原则，使布尔什维克党能够取得非俄罗斯人民的支持。列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就宣布各民族有权自决直至从俄国分离出去。他是第一位公开这样言论的政治家。“他甚至认为乌克兰也有这样的权利。”“承认这种权利就可以确保非俄罗斯各族人民（约占全国人口的47%）支持他夺取政权。”[41]1917年6月，列宁提议建立一个新俄国，一种联邦共和国式的俄国。他说：“让俄国成为一个自由共和国的联盟吧。”[42]当芬兰国会和乌克兰拉达[43]要求让他们的国家实行自治而临时政府（包括所有政党：右派政党和孟什维克、立宪民主党、社会革命党等）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时，列宁的布尔什维克党承认乌克兰人民有这种权利。布尔什维克党还加强了在非俄罗斯民族中间的宣传活动。1917年7月，党出版了41种报纸，其中27种用俄文出版，其余的则用格鲁吉亚、亚美尼亚、拉脱维亚、鞑靼、波兰及其他文字出版[44]。列宁的民族政策使布尔什维克党在非俄罗斯各民族中间得到了一定支持。

由于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组织所做的广泛的宣传和组织工作，布尔什维克在几个月间急剧扩大（见表1-1），到1917年10月，已基本具备取得政权的能力。

表1-1 1917年布尔什维克党力量的增长情况

当时，党的力量分布的情况是：莫斯科及莫斯科区域有7万人（20%）；彼得格勒及其省6（7）万人（17%）；乌克兰、西南前线及罗马尼亚前线、黑海地区共6万人（17%）；波罗的海沿岸、北方前线、波罗的海舰队、驻芬兰的俄罗斯部队共3万人（8.5%）；白俄罗斯和西部前线共3万人（8.5%）；伏尔加河流域有2万人 （5.5%）；高加索、高加索前线、顿河流域共2万人（5.5%）；西伯利亚和远东共1.5万人（4.5%）；其他地方为1万人（3.5%）[45]。党的力量主要分布在大城市和经济比较发达地区以及军队中。

由于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的宣传组织工作，加之战争的影响，到1917年8月以后，俄国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政府机构完全瘫痪了，但是全国人民都活着。他们要求建立政权，要求国家机器发挥作用……贪婪和饥饿的农民在全国掀起了洗劫浪潮。……所有工业中心罢工接连不断，似乎俄国所有无产者都分别参加了罢工。……全国各种倾向和观点的报刊，从上到下，一起高呼：经济快要崩溃了。”[46]这正是布尔什维克党发动革命的条件：“要举行革命，单是被剥削被压迫群众认识到不能照旧生活下去而要求变革，还是不够的；要举行革命，还必须要剥削者也不能照旧生活和统治下去。只有‘下层’不愿照旧生活而‘上层’也不能照旧维持下去的时候，革命才能获得胜利。这个真理的另一个说法是：没有全国性的（既触动被剥削者又触动剥削者的）危机，进行革命是不可能的。”[47]党的影响的扩大以及形势的发展为布尔什维克党提供了夺取政权的有利时机。

（三）抓住时机，发动群众，领导武装起义

到1917年10月，布尔什维克党把工人阶级、士兵和一部分农民争取到自己的队伍中来，已有党员约35万人。列宁对党的影响的扩大有准确的判断和认识，在革命形势迅速发展时提出：“党应当把武装起义的问题提上日程的建议是正确的。事态逼迫我们这样做。”“我认为，必须在党内进行鼓动，让大家认真对待武装起义。”他还提出：“无论水兵或者士兵，当然都有休假。应当把到农村作短期休假的人组成鼓动队，让他们有计划地走访各省，在农村进行一般的以及关于立宪会议的鼓动工作。”[48]不难看出，列宁不仅对工人、士兵中的宣传鼓动工作十分重视，还注意让一切可以发动起来的人进行宣传鼓动工作，把工作做到落后的农村中去。

正是因为动员起比党自身更大的力量，布尔什维克党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在1917年10月发动了武装起义并夺取政权，建立起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列宁关于党支部的理论原理在党的建立和形成过程中，在党为社会主义斗争的各个历史阶段的活动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成为党的建设的基本原则。1911年在俄共（布）第八次全国代表会议上通过的党章中规定：“党支部是党组织的基础。”[49]对于列宁在十月革命中的历史作用，党内有众多评论。苏哈诺夫说：“党内除列宁之外，当时再没有任何人了。”[50]托洛茨基也肯定道：“毫无疑问，列宁在党内确实享有很高的威望。”[51]斯大林认为列宁的演说具有“不可战胜的逻辑力量，这种逻辑力量……紧紧地抓住听众，一步一步地感动听众，然后就把听众俘虏得一个不剩”[52]。一位反对派历史学家阿夫托尔哈诺夫则是这样评价列宁的：“没有列宁，党也会存在……但那只能是一个平平的左派革命民主党……这样的党所能做的只不过是给议会政府输送两三个左派部长而已。”“在历史急转弯时，只有具有政治远见的领袖，才有希望获得成功；只有能为党指出令人信服的夺取政权的道路的人，才能控制自己的党。列宁正是这样的人。”[53]

当然，由于环境和条件所限，在十月革命前，党支部的活动主要是秘密形式的，党员人数又比较少，并且不是所有党员都参加到支部中。那时，支部的建设也不像党章中规定的那样有完整的结构和统一形式。就列宁本人的活动情况来看，他多次被流放或在国外居住，也参加社会民主党国内或国外组织的一些活动，但因条件所限，他所能参加的实践活动还是比较少。对于基层党组织建设而言，列宁在十月革命前的大多数时间里主要是在理论上进行思考并在实践上给予指导。不过，列宁对于党从中央到地方的组织结构的论述，他所提出的建立新的基层组织——支部，以及根据革命发展的不同形势对基层组织所应采取的不同斗争方式等理论，对于1917年党动员起数倍于自身的力量取得十月武装起义的胜利，以及革命胜利后作为执政党执掌政权所奠定的组织理论基础和群众基础，还是无可置疑的。正因为党在基层组织工作中，有正确理论指导，密切联系群众，才有可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中，抓住历史机遇，发动武装起义，夺取政权，建立起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