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远走高飞
下午六点多,花蚕想找老板核对下第二天的会议议程,却迟迟收不到回复,打开航旅APP才发现,因为暴雨,老板的航班还在空中盘旋,一遍又一遍,沿着同一条轨迹,执着又无奈地画着三角形。
花蚕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也是暴雨,也是盘旋,最后备降到了六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备降的航班多,机场连摆渡车都来不及派,机组取出战备物资,一人分了一条曲奇饼,这是她第一次被困在飞机上,到不了目的地,也下不了飞机,伴着乘客们焦虑的情绪和抱怨的话语,一股脑吃完了一整条曲奇饼。
盯着实时航班动态,花蚕自己似乎也置身于机舱中,飞到了云层之上。
平时,花蚕就酷爱追逐落日晚霞,她甚至会按照每天的日落时间设置一个提前五分钟的闹钟,跑到露天阳台,看那红彤彤、金灿灿、蛋黄般的夕阳,扑通,落进地平线,留下满天的火烧云,恣意绚烂。
在万米高空观赏云海,对她而言,无疑是更愉悦的体验。虽说隔着玻璃,但少了高楼、电线杆、高架桥的干扰,眼前的一切都纯粹到令人惊叹。像是,一早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干净、厚实、随着地势自然起伏、又没有带上一只梅花脚印的雪地;像是,层层叠叠的浪花扑向岸边,而时间忽然静止;像是,神女披在身上的薄纱,与她曼妙的步伐和矜持的呼吸保持着相同的律动。
穿过云层,广袤的土地尽收眼底,花蚕想到了小时候的地理课,想到了那个能徒手在黑板上画出一整幅中国地图的沈老师,他用不同颜色粉笔标记的长江中下游平原、四川盆地、云贵高原,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当初若是能在飞机上听这门课,一定更有意思吧。
每经过一个地方,花蚕总会盘点一下从这儿出来的熟人。
江浙多水系,城市布局也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所以江浙人像水一样沉静柔和,也像尺子一样严谨踏实。
川渝地势复杂,时高时低,农田、道路不再横是横、竖是竖,而且呈现出更多变的线条形态,不敢说地形塑造了性格,但川渝人的豪迈爽朗和自由浪漫,多多少少能与之相呼应。
每次在深圳宝安机场起落,花蚕都会贪婪地俯瞰那深蓝的前海湾。海阔潮平,是开放包容的心态;风劲帆悬,是决意前行的姿态;高楼林立,飞虹跨海,繁华却不显浮夸,年轻又不失匠心。花蚕喜欢这座城市,疲惫倦怠的时候,缺乏动力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想来这里走一走,从身边步履匆匆、神色坚定、怀揣梦想、直奔未来的奋斗者身上汲取力量。
当然,谁也不可能一直在奔波,在花蚕看来,飞行的时光,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休憩。起飞的一瞬间,就如同入睡般松弛。起落架离开地面,像是暂时断开了与凡尘的连接,进入另一个空间。在云端,脱离了网络,没有四面八方的信息打断思路,所有ddl都自动延迟到落地后,思绪得以自由驰骋,天马行空。
花蚕曾在一本航空杂志里留下字条,痴想着某个人能在某一天恰好乘坐这班飞机,恰好选了这个座位,恰好翻开这本杂志,恰好认出她的字迹。这不太像是在正常时空中的行为,以至于后来的她总是不太确定,这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仅仅只是某一天的白日梦……
失重,从云层中穿过;
降落,山河大地逐渐清晰;
触地,电话铃声将花蚕重新与凡尘连线,像是在说:
嘿,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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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上了大桥,花蚕就没怎么说话,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天,和连着天的海,不时傻笑两声。
大虾摸摸她的脑袋:想啥呢?
花蚕抓过他的手:我们开去机场吧,然后买最近的一班机票,飞去哪儿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