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隐
一路平安无事,商队顺利到达泉港。
阿丹的伤也基本康复,每天无事之时生龙活虎的拿着枪棒在院中无人的角落舞的风生水起。有时不尽兴,便拉着阿洛一起对练。
“你怎么不和阿鲨和阿洞到外面去喝酒了?”阿洛问。
“我是想,但是你是没有看到没人的时候,父亲训我的模样,若换作是你,也不会出去。”阿丹无奈地叹着气回答。
原来,最近阿丹变老实是因为阿仓管严的缘故。
“刚才我棍扫过去的时候,你非但不躲,还用棒硬接了那一棒。而你的手法很怪,我像打入棉花一般。然后你变招用棍尾抡过来,让我不得不闪避。”阿丹问。
“这是我师门特有的手法,叫吸法。不光对棒能用吸法,对刀、剑都能用。你用刀来试试?”阿洛道。
阿丹感到不可思议,便到一旁寻了一把刀,与阿洛一同切磋吸的手法。果然如阿洛所言,刀也如同砍入棉花一般。
“阿洛,你这一手法太厉害了。能否教与兄弟。”阿丹道。
“没问题,但是,你不能用我所授的武艺去做坏事。”阿洛认真地说。
“我发誓,我不会用你教授的武艺去做任何坏事。”阿丹坚定地说。
阿洛听后,告诉阿丹诀窍和方法,并嘱咐保密,不能随意传授他人,唯恐不良人用其去做坏事。
“阿丹兄,以你的聪明才智,过个三五年应该能运用自如。”阿洛道。
“呵..呵。”阿丹笑起来,心想:“这个功夫练起来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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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港城分为两块,主城在港口的西边,主城有城墙,住着当地官员和士绅以及不靠港口过活的百姓;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是港口,主要是商行、船工、渔民等,没有城墙,房屋建的密集,大家紧靠着,一起看护防贼防火。港口的房屋成排连片的建在一起,呈品字形,以房屋墙壁做城墙,又不影响货物进出。
柯公的商队停留在自己的商行,商行在港口那边,方便送货和收货。账房先生一一清单货物后,大家将货物逐次搬入仓库。次日,掌柜带着帮工和护卫,将需要交接给其他商行的货,逐一交验送过去。护卫们则轮班跟随掌柜去送货。阿鲨家在泉港,是以他不用轮班护卫,让他能在家里多停留一些时间。
今日,阿洛当值。
天气尚好,白云朵朵,白云之外苍茫的天空化作淡蓝,海鸟时不时的在头顶掠过,飞往不远处的山崖。空气中时不时的夹带着海腥味,在港口的南边是渔港,当风从渔港方向吹来时,则可以嗅到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来到泉港后,阿洛几乎每日都有鱼吃,对于海鱼,阿洛倒不反感。商行的厨师做海鱼倒挺在行,将各种海鱼清蒸或用油炸之后,撒上香料,味道鲜美。海鱼的鲜美与孤城鱼的鲜美是两种不同的鲜,却各自招人喜欢。
掌柜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两个帮工各驾着一辆马车跟着,阿洛骑马走在最后。掌柜名珀鹿。这次交接货物主要是在港口南边的一些商行。珀鹿掌柜不紧不慢地在前面领着路,后面的人悠悠地跟着。
阿洛看着路两边的房子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孩童们在小巷中跑来跑去玩耍,妇女们聚在巷头磕着瓜子聊天,时不时地笑作一团;货郎挑着担在小巷中叫卖,人多的时候,便停下来让人挑选心仪的小物件。在路上走的主要还是忙着运货的帮工,有单人推着独轮车架着两包货前行,而货多的则是用马车驴车拉着,偶尔有人直接扛着包弯着腰匆匆而行。
到了第一家商行,主要是交接一些布,帮工们将布匹抬入商行,对家验过货后,签收讫章。掌柜们短聊了一阵后,便出发到下一家去。
依次送完五家之后,只剩最后一家,珀鹿掌柜让大伙在树荫下休息一阵。他自己也掏出旱烟,点着火,安静地抽起来。珀鹿掌柜年纪应该有六十,花白的胡须和花白的头发,脸上一道道皱纹都表明他历经人世风霜。
阿洛坐在掌柜旁边,闻着掌柜的烟味,仿佛坐在祖父身旁一般。
“阿洛啊,你现在多大了?”珀鹿掌柜问。
“快二十了。”阿洛道。
“不错,年纪轻轻就出来闯荡,比一般同龄人要强数倍。”珀鹿掌柜赞道,“出来多长时间了?”
“半年了!”阿洛想了想道。
“不长,好好干,跟着柯公好好做,不会亏待你的。”珀鹿掌柜停下来,抽一口道,“我跟着柯公大半辈子,现在老了还跟着柯公做事;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是一家倒也衣食无忧。”
珀鹿掌柜和阿洛随意地聊着家常,感觉大伙都休息够了,掌柜便招呼大伙儿继续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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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最后一家商行,阿洛抬头看招牌,牌匾上写着“海财商行”。海财商行的掌柜正在门口,后面站着三个伙计。
“玺掌柜,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早早在候着呢?”珀鹿掌柜下马走到门前道。
玺掌柜不作声,走到珀鹿掌柜面前小声道:“珀鹿兄,今日有劳将货带回,过几日再送过来。”
掌柜一听,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不及告辞,随即转身,道:“走错路了,往回走!”
此时,从商行旁的巷内窜出五六个人,两人拉住有货的马车,其他人围着两个掌柜。
一人拱手向珀鹿掌柜道:“珀鹿掌柜,好久不见,近来身子越来越硬朗了。”
珀鹿掌柜拱手微笑道:“唉,老了,身子变差,脑袋也不灵光了。”
玺掌柜面无表情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人。
珀鹿掌柜道:“迧把头,今日何事劳驾您在此?”
迧把头道:“也没有其他的事,只不过海财商行的东家,欠我们钱财,今日来要债的。”
珀鹿掌柜一听皱着眉头想一想,问道:“檐东家,问你们借钱赌博了?据我所知,檐东家不好这个,从来不赌。”
迧把头笑笑道:“檐东家不赌,可是他儿子赌。前几日借了我们钱银赌,今日我们过来要债的。”
玺掌柜道:“你找借钱的人要债,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我们商行和借钱的人没有关系。”
“您这话就不对了!”迧把头道,“子债父偿,这商行是檐东家的,我们自然找过来。难道让我找别人家?”
玺掌柜冷笑几声,懒得搭理他。
迧把头道:“珀鹿掌柜,在下有件事要麻烦您,这货是不是送给檐东家的。现在我们就拿这些货抵债了。”
珀鹿掌柜道:“我多日未见玺掌柜,今特地来打个招呼,不想却遇到迧把头。”说着,抬脚要走。不料,迧把头伸出手,一把拦着珀鹿掌柜。
“珀鹿掌柜,您可不厚道,明明是檐东家的东西,现在却要拖走。岂不白白来一趟吗?还是我们帮您卸了,回去也轻快些。”迧把头阴阳怪气的道。
珀鹿掌柜微笑着,眼睛眯成一道缝看着迧把头。
阿洛见迧把头盛气凌人拦着珀鹿掌柜,他箭步过去,右手似铁钳一般抓着迧把头的伸出的手。然后,用力缓缓地压下,同时手指逐渐加力紧握。
迧把头手不由自主地向下,被抓处吃痛变麻,心里一惊,冷汗不由的冒出。他强做镇定,暗自用力抬起,同时想着如何挣脱,可是,对方仍然纹丝不动。他看着眼前的年青人,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冷光,当下心虚了一半。
珀鹿掌柜见状笑道:“迧把头误会了!这些货物实不檐东家的,今天只是走错路走到这里,顺便过来打个招呼。有劳方便。”
迧把头一听,大笑道:“误会,误会。兄弟们,让珀鹿掌柜他们走好。”同时睁大眼睛看着阿洛,心想:“你这个混蛋,赶紧放手啊!”
阿洛见对方放行,便缓缓松开。
珀鹿掌柜上马后,抱拳向玺掌柜和迧把头笑道:“告辞!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事峙在这里也不是事,玺掌柜和迧把头都是聪明人,这点小事以你们的聪明才智,很快就会解决!”说完,带着大伙慢慢地回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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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已送完,可是阿洛还要在这里继续停留七八日。他们正在等待着将盐运回泉城,运盐的任务是工部给商行的任务,根据商行的大小,往各地运盐的任务不一。承运的商行不光要认真对待,还要确保盐万无一失,若出了差错,轻者赔偿盐,重则东家受训责,更有严重的获刑。
阿仓和珀鹿掌柜准备了很多棕披和油纸以防路上有风雨。
阿洛则利用这个时间,将泉港游览一番。游览熟悉后,也不想再游一遍,便呆在商行后院,等着出发上路。阿丹与阿洞百般无聊则喝着小酒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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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开始下起雨来,如丝般的春雨,似烟似雾,海风一吹,纷纷扬扬,如同薄纱在空中飘动。阿洛坐在屋檐下,无聊的看着细雨。阿丹正在屋里擦拭自己的刀。
隐约中,阿洛好像听到一阵阵呼喊吵闹声。
阿洛起身,打开后院的门,走出左右看看。在后面东边巷尾处,有人围在一起吵闹。他拽门合拢,用锁挂住左右门环虚锁着;低着头向人群走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坐在雨中哭嚎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撑着蓑衣给她挡雨,自己也躲在蓑衣下。一个老人和中年人正在和一群泼皮对峙,老人和中年人脸憋得通红,泼皮们幸灾乐祸的笑着。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喊声,看热闹的人把门堵的严严实实。有两个妇女大声地劝着那个坐在地上的老妇人。
“你们太缺德了!”老人生气地道,“借你们的钱已经还了两三倍了,你们还在没完没了的讨债。你们讨债也罢,等我们借到钱自然会给你们,何苦欺人太甚?”
“伏老儿,不是我为难你们。是你们欠我们把头的钱,该还就要还,白纸黑字在这里的。我们被你们说的像强盗似的。”为首的泼皮笑道。
旁边的邻居听了泼皮的话,纷纷指责泼皮不要脸,缺德鬼;明明被人已经还了两三倍,你们还逼人家,让人家破人亡。
这时,只见老人身后的中年人啪啪扇自己耳光,只听他大声道:“都是我造的孽,当初我死了多好,不向他们借钱买药多好!”通红的手印在他脸上显现,他的眼睛通红,眼里湿润,满脸是雨水,无奈的看着泼皮们。“要人,把我抓去就行!”男人怒吼着。
为首的泼皮嬉笑着道:“你,我们倒用不着;你闺女就好,把你闺女给我们,所有的账一笔勾销!”说完笑起来,其他泼皮也跟着笑起来。
男人气的脸发紫,双手紧握着拳。
“唉呀,想打人啊!”从为首的泼皮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的泼皮道,“来,来,来,向这里打!”他指着自己的脸道。
男人紧握着拳,不理会他。
其他泼皮纷纷出言不逊来羞辱男人。男人气的发抖,仍然紧握拳头站在原地。邻居们纷纷指责泼皮们。
阿洛听着泼皮的话,心里的怒火逐渐烧起,忍不住地想去给他们一顿狠揍。
“蚝哥儿,你又来欺负人了?”珀鹿掌柜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人群赶紧让出一条道,让珀鹿掌柜走进去。
“珀鹿老头,你又来多管闲事了?”为首的年青人笑道。
“闲事倒没有能耐管,只是你们这样闹,闹出人命可不是小事。”珀鹿掌柜道,“伏家只是欠你一点钱而已,你们闹出人命,事情可就不简单了。担责的人可是你们,人命案可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打个哈哈就过了。明日,让伏家的人和你们把头当面说,把事情了结了。你们也不要再闹了,明日自有分晓。”
听了珀鹿掌柜的话,蚝想了想,带着人离开了。老妇人在众人搀扶下进屋去了,珀鹿掌柜让伏父子与他到屋檐下去商量如何解决此事。
阿洛见事已平息,便随着大伙一同散开,回到商行后院。
“此事会如何解决?”阿洛想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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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阿洛打坐结束,调息完毕。其他人已睡熟,黑暗中他静坐在窗前,看着后院,听着风雨声。
微弱的天光下,一个黑影在院中一闪而过,从院墙跃出,消失在夜色里。
“应该不是贼!”阿洛想,“想不到还有高人在这里。”
等了许久,没有异常,阿洛便关窗,到自己铺位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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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珀鹿掌柜带着伏父子去见把头,协商过程,竟异常顺利的就定下解决方法。
伏父子不用给他们任何钱银,所有的账目都一笔勾销。
回来后,伏向珀鹿掌柜反复道谢,珀鹿掌柜客套一番便回商行料理事务。
伏高兴地向邻居们讲述协商过程。
“本以为,今日非要脱一层皮事情才能解决。不料,到了那里后,把头客客气气地写了结契,还向我赔礼道歉。”
“我就纳闷,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良善了。出门前,我见他们的家丁神色慌张便问他们为什么神色慌张。原来,神明已经开始惩罚把头和他的手下。他家的家禽一夜之间都无缘无故死光。蚝放在胸前的契约,一觉醒来直接变成灰烬。家里所有的账本和契约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全都变成灰烬。把头胸前开始长出鳞片,待鳞片长满全身便是死期。”
“为了消弭自己的罪,他们对自己做的亏心事开始补救。然后,我们就碰见了那些怪事。”
众人听后,不停地称颂海神英明。
阿洛微笑着离开,天已放晴,暖阳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