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木有荣歇 此节无凋零 始愿与金石 终古保坚贞
星期天。王小兰的家里。
张念念独自在堂屋里练习书法。
覃文锋扛着锄头，和王小兰、花小朵种完菜，从菜地回来。张念念抬起头，打招呼：“菜都种完了？”
王小兰感激地瞥了覃文锋一眼，说道：“抢在下雨之前，全都种完了！”
花小朵用手指比画：“张阿姨，我一个人，就种了十五棵白菜！”
张念念拿起一张画，画的是一棵竹子，笑道：“好哇！你可真有本事啊！张阿姨忙乎了一下午，只在纸上‘种’出了一棵竹子。喏，奖给你！”
花小朵接过，喜滋滋地去母亲面前夸耀：“妈妈，妈妈！这是张阿姨奖给我的竹子！”
覃文锋拿毛巾擦着汗，走来，道：“哟！小张，有闲情逸致，挥毫泼墨啊！”
张念念淡淡一笑，说：“不是‘闲情逸致’，是‘闲人无事’！”
覃文锋走到桌边，问：“写的啥呢？”张念念的字迹娟秀，覃文锋念出声：“有用却自伤，无心复招疾，不如山上草，离离保终吉。”
王小兰也走拢来，问：“小张她写的，这是啥意思啊？”
覃文锋侃侃而谈：“这是一首唐诗。作者名叫王绩。这四句，说的是：翠竹有用处，却遭到砍伐；它无心炫耀自己，却招来妒忌。反不如山上的小草，无才又无用，却能够保住吉祥、终了天年。”
王小兰点头：“嗯，诗倒是写的好！情绪太灰暗了一点吧？！”
张念念不以为然地笑笑，没吭声。
覃文锋补充一句：“好象……开头的一句你记错了一个字，是‘虽’，有用虽自伤，不是‘却’。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你最好查一查。”
张念念淡淡的：“是吗？小时候我父亲教我背诵的。要查，还不知道从何查起呐！”
覃文锋主动说：“来，小张，我送给你四句诗。”他接过毛笔，边念边写，“春木有荣歇，此节无凋零。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
王小兰又问：“什么意思啊？”
张念念眼神里流露出瞧不起的神情，道：“这，同样是一首咏诵竹子嘛。作者是唐代著名诗人，名叫陈子昂。这首诗的意思是说：春天的花草树木，有繁荣，也有枯萎，而竹子却没有凋零的时候……”张念念若有所思，停住不说了。
覃文锋笑了笑，催促道：“你接着讲啊！”见张念念端起了茶杯，便说，“好好好，你喝水吧，我来帮你讲完。这首诗的后两句是说，‘越是寒冬腊月，越能够显现出竹子顽强的生命力，它们始终和金属、石头一样，保持着坚贞不屈的高风亮节！’”
张念念端着茶杯，却没有喝水，怔怔地听着。
覃文锋转身对张念念说：“竹子遭人砍伐是常有的事，关键是它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如果怨天尤人、自暴自弃，那就正中了别人的下怀。你看看那些竹子吧，刀砍斧劈，依然生生不息，从地底下拱开大石头，也要冒出笋尖来！我最欣赏的是，学校后山上的那一片彗竹，也叫四季竹。已经被‘碎尸万段’了，它还照样唱着欢快的歌！”
“唱歌？！竹子会唱歌？”张念念不解地问。
“花小朵！去！把我给你做的笛子拿来！”覃文锋朝大门外喊。
“哎！”花小朵拿着一根竹笛，应声而至，“覃叔叔，你要教我吹笛子，是吗？”
覃文锋接过竹笛，吹了一串欢快的琶音，笑道：“小张，学学这‘笛竹’吧！你看，它多么乐观呀！被人砍伐了，它笑着离开人间；离开了人间，它还留下欢笑。——你听听它悦耳的歌声，是不是想开怀一笑？！咱们哪，都别学那‘斑竹’，‘斑竹一支千滴泪，撒向人间都是怨’！”
张念念听出了覃文锋的言外之音，问：“覃老师，您刚才说，‘笛竹’？什么是‘笛竹’啊？我没听说过呢！”
覃文锋答：“不是每一种竹子，都能做竹笛的。有一种竹子，名叫苦竹，它，质地柔软，容易打洞；竹节稀疏，不易开裂。很适合用来制作竹笛。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苦竹，称为‘笛竹’了。唐代诗人白居易，就写有这样两句诗：‘笛竹出蕲春，霜刀劈翠筠。”
王小兰问：“翠筠？翠筠，是什么意思？”
覃文锋：“翠筠，字面的意思是：翠绿色的竹子。是竹子的雅称。这句诗的意思是说，笛竹，出自蕲春。秋冬季节，每当有霜冻的时候，砍伐的笛竹，最适合制作笛子。”
王小兰由衷地赞叹：“覃老师，你懂的，可真多！难怪人家都叫你，‘三肚子’！”
张念念好奇地问：“‘三肚子’？什么意思？”
王小兰答：“‘三肚子’，是覃老师的外号，是说他，一肚子点子、一肚子学问、一肚子牢骚！”
张念念听罢，笑了笑，她接过竹笛，问覃文锋：“笛竹长什么样子，您见过吗？……”
覃文锋有意引诱：“嗨！不稀罕！我几乎天天跟它‘约会’！我们学校的后山上，就有好大一片笛竹。明天你到学校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张念念：“真的？！那太好了！”
花小朵急不可待地：“覃叔叔，别说了。你快教我吹笛子吧！”
张念念说：“走！小朵，我教你。”说罢，领着花小朵，走出了大门。
覃文锋朝王小兰做了个怪相，说：“记住了，明天该你‘见鬼’了！我以笛声为号……”
门外传来清脆的竹笛声……
“咦！小张她，吹得比我还好呢！”覃文锋赞了一句，他很奇怪，站在一旁的王小兰，怎么没有响应。他猛一回头，只见王小兰用手按着上腹部，脸色蜡黄，惊问道：“你！你怎么了？！”
“胃……疼。”
覃文锋：“右边。不是胃，是肝吧？！”
王小兰：“谁知道呢？好长时间了。没事！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覃文锋：“不行！明天，明天一定要去乡卫生院看看。”
王小兰：“唉！学校，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哪走得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