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省城转学来的孩子 敢向校长行贿
学校简陋的办公室里。
四张三屉桌,油漆已经斑驳。四位老师分别坐在自己在办公桌前。
如果问,田校长搞了什么特殊化没有?有!——他坐在靠门的位置。靠门的位置,“优点”是酷暑艳阳照、寒冬冷风灌!他坐的是一把藤椅,而不是像其他人坐的是木靠椅。可是,藤椅早已破烂不堪,用绳索捆绑着,它才不至于散架。
田世昌刚一落座,就把劳力士手表放在办公桌上。
覃文锋一眼瞥见,问:“咦!这不是杨小松的手表吗?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田世昌道:“这得问你呀!”
覃文锋疑惑不解:“问我?!”
田世昌:“杨小松和高扬打架了?”
覃文锋:“打了,一拳头把人家高扬的鼻子打破了,流了好多血!”
田世昌:“你说,处分决定上报到我这里来了,学校要开除他?我怎么没收到你的报告哇?”
覃文锋笑了:“我……吓唬吓唬他嘛!”
田世昌也笑了:“你吓唬吓唬他不打紧,他‘吓唬’我来了!”
三位教师十分惊异,异口同声:“他敢吓唬您?”
田世昌:“他说要把手表送给我,吓了我一跳!还说求我关照关照他,对他……呃,‘免于处分,教育教育就行了’!哈哈哈哈……”
谜底揭开,三位老师也都轻松地笑了。
丁赤辉边笑边感慨:“到底是省城来的孩子,真是胆大妄为呀!竟敢向校长行贿!”
王小兰道:“绝对是向他爸爸学的!”
覃文锋:“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子。”
田世昌:“他爸爸再怎么有钱,也不会把这么名贵的手表给孩子戴吧?!我怀疑这手表来路不正。我收下了这块表,一是怕他给弄丢了,二嘛……”他把手表递给覃文锋,“你是他的班主任,你把这块表直接交给他爸爸。弄清楚手表的来历。”
覃文锋接过手表,戴在手腕上:“行,让我先来过一过戴名牌手表的瘾!”
田世昌眉尖一敛:“你这人就这样!早点给人家送去!丢了,你赔不起!”
覃文锋:“我知道。可他爸爸在省城开公司,两三个月才回家一趟,家里只有一个聋子奶奶。您说,我是上省城去找他爸爸呢,还是……”
“哈哈!”田世昌笑了,他想起一部外国电影里的一句台词,“你呀,你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
王小兰话语中带有赞赏:“他呀,有名的‘覃铁嘴’,您说不过他的!”
丁赤辉掏出一块老式怀表,看了看,有些不耐烦地道:“田校长,有事说事,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穷斗嘴。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去挑谷轧米呢!”
王小兰呛白他道:“哟!这点小事,还得你亲自出马呀?你老婆……”
丁赤辉:“咳,我老婆呀……三十斤的担子都挑不起……”
覃文锋开玩笑地:“别把老婆蓄娇了!娇人病多。女人啊,只要一娇惯她,她什么毛病都来了,什么好吃懒做哇、抛家不顾哇、抹牌赌博啊、打皮弄绊啊……”
田世昌猛地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丁赤辉脸一红,恼怒地:“你……你覃文锋,到现在还在打光棍。没资格跟我谈女人!”
覃文锋这才觉察到,刚才无意中触到了丁赤辉的隐痛,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是总结普遍规律,不是针对具体人,更没有特指志强他妈妈……”
丁赤辉一听,反而更加恼火,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信谣可悲,传谣可耻!我丁赤辉郑重声明:关于我老婆的那些……那些脏话,全都是谣言!”
王小兰看气氛有些紧张,赶紧打圆场:“是的,是的,全都是谣言!我们谁都没有拿它当真!”
覃文锋则干脆装糊涂:“什么话?我可什么话都没有听说过呀!”
丁赤辉动了动嘴皮,有口难言。
田世昌连忙扭转话题:“行了,行了,就此打住!我先做个检讨,不该扯闲篇。不过……也不算是闲篇。学生的思想动向,及时与班主任通气是有好处的。啊,还得要占用丁老师的一点时间,补充一句:杨小松说他想读书、怕开除,做法虽然不对,动机还是好的,覃老师,你跟家长谈话时,要强调这一点。闲话少叙,言归正传。放学了还把各位留下来,开个小会,是要传达乡教育站的马主任,关于我校危房问题的两点指示……”
田世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戴上老花镜,正待要念,“乡教办的指示是……”忽又停下,“喂!你们看着我干嘛?拿出笔记本来记呀!”
三位教师都摊开了笔记本,惟有覃文锋有些不情愿。他面带不满。
田世昌一字一句地照本宣科:“喜鹊岭乡教育站马主任,关于十八盘村小学危房问题的两点指示:一,不要掉以轻心;二,不要惊慌失措。”
田世昌停住了,大家还在等着听下文。
王小兰问了句:“完了?”
“完了。”田世昌放下笔记本,点了根劣质香烟,猛吸了一口,把自己呛得接连咳嗽,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王小兰不满地:“这算个啥指示啊?!”
覃文锋的不满终于发泄了:“我呀,就把这两条指示,从田校长的嘴里掏出来了。我一听啊,腿脚发软,差点没摔倒。浑身上下,一丁点劲都没有了!他娘的,纯粹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丁赤辉,故意爆发出夸张的笑声:“哈哈!高,高!实在是高哇!这就是‘领导艺术’!说话模棱两可、不着实际,他就能够不担责任、永远正确。知道不?!”
覃文锋和王小兰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回报一丝苦笑。
田世昌叹了口气,道:“请大家在笔记本上注明时间。以后,万一危房倒塌了,闹出个人命案来,要追究我田世昌的责任,也好请大家为我作个证。我可是雷厉风行不过夜,把上级的指示原原本本地传达贯彻了。”
丁赤辉有些故意刁难:“你是只‘传达’,没‘贯彻’啊?!”
王小兰总是田世昌坚定不移的支持者:“丁老师,‘吃根灯草,说得轻巧。’这空空洞洞的八个字,怎么贯彻啊?!你这,这不是成心难为人吗?!”
丁赤辉顶了一句:“那也得怪他田哈哈自己呀!”转脸,丁赤辉对田世昌说道:“十有八九,可以肯定。肯定是人家马主任这么一说,你打了个哈哈就回来了!你呀,你得在马主任面前当孙子,磕头作揖、哭穷叫苦,争取他拨一笔维修经费,给我们学校啊!”
田世昌:“做了,做了,我都做了!不仅当孙子,重孙子我都当了!没用!人家是‘清炒鹅卵石——油盐不进’啊!”
覃文锋看了看田世昌脸上的泪痕,故意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这么重要而又高深的指示,没法贯彻,田校长都急哭了!”
“是吸烟呛的!覃文锋,别开玩笑!严肃点!”田世昌扫了扫大家凝重的脸色,他有意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话又说回来,人家乡教育站也难,乡里直接管的几所小学危房还没解决呢,哪顾得上我们村办小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