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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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你是来谈公事 还是谈母事

第二天清早。十八盘小学。

田世昌和覃文锋各自在忙着做课前准备。

王小兰领着张念念,走进办公室。

张念念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田校长!”

田世昌惊讶地:“哟!小张!你怎么来了?”

张念念:“我来参观参观呐!欢迎吗?”

田世昌:“哦!欢迎,欢迎!”

覃文锋得意地朝王小兰晃了晃脑袋,意思是:“怎么样?我算准了吧?!”

王小兰说:“田校长,昨晚上我劝小张来学校代课,就像劝小姑子上轿……”

田世昌笑问:“啊?!是不是把小张的心说动了,上岗前,先来考察考察哪?”

张念念冷淡地:“什么呀!我父母亲,都曾经在这里工作过,我才想来看看。”

田世昌忙说:“啊,看看,看看。覃文锋,你负责给小张介绍介绍!”

覃文锋:“行啊!走,小张,咱们边走边说。”

张念念随覃文锋走出办公室,两人边走边说。

覃文锋说:“我们学校的办学条件,很差很差,可是说是‘三子登科’……”

张念念问:“怎么个‘三子登科’?”

覃文锋:“喏!用的是清朝的房子,坐的是民国的凳子,教的是新中国的孩子……”

“啊!哈哈……”张念念放声大笑。

屋里,田世昌和王小兰听了,十分焦急和不满。

操场上。

覃文锋指着那堆瓦砾,对张念念说:“喏!这里是你父母亲的故居,当年,他们插队落户,就住在这里。可惜你来晚了,不能参观,只能凭吊了。唯一幸存的这一栋教学楼,也是年迈高寿、朝不保夕,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寿终正寝、就地趴下了。”

张念念:“早就听说大山里办学条件艰苦,可没想到艰苦到这种地步。这万一要是……”

覃文锋:“是啊!一遇上刮风下雨,就提心吊胆。咱们当老师的‘光荣’了,也就罢了,怕的是那些学生!像压老鼠一样压进去了,怎么向家长交代呀!”

张念念:“你们怎么不向上级反映反映,把旧校舍推倒重建呢?”

覃文锋:“谁说没反映?!眼下咱们国家哪,就像是家大口阔的老贫农,大病初愈,儿女太多,一时半会,还照顾不过来。”

张念念:“你们的教学质量怎么样?”

覃文锋:“还行吧?不敢跟县城的学校比,在我们乡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张念念:“啊,这么说,学生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听课,也算值得。”

第二天.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田世昌和王小兰“围攻”覃文锋。

王小兰:“你不想让小张来代课,就直说,别搓反索子啊!”

覃文锋不解地:“我怎么搓反索子了?”

王小兰:“那你干嘛要说‘三子登科’呀?!人家一听啊,吓都吓跑了!”

田世昌赞同地:“是啊!看你平时能说会道,才派你当‘礼宾司的司长’,全程陪同参观。可你一开口,就大失水准……”

覃文锋不服气地:“那你说,我该怎么介绍?”

田世昌:“说说学校的成绩嘛!入学率啊,达标率啊,优等率啊……”

覃文锋:“人家小张会想,你们已经干得不错了嘛,还要我来干啥?”

王小兰:“那……说说学校的悠久历史也行啊!”

覃文锋反驳:“得了吧!如果是刚刚建校不久,条件这么艰苦,还情有可原。历史这么悠久,竟然面貌依旧,这不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王小兰抢白地:“你呀,总是有理!”

覃文锋:“当然啊!人家从城里来,什么样的大世面没见过?!就咱们这办学条件,再怎么吹,也是‘床底下放风筝——说破天也只有三尺高’。咱们只有实话实说,靠坦诚的态度,靠真挚的情感,打动人心。”

田世昌:“别泛泛而谈,出个点子!”

覃文锋:“点子,有!她是你老同事的女儿,对不对?进山来,是冲你来的,是不是?”

田世昌不明其意:“是啊?!”

覃文锋:“人家还没端过你家的碗呢!你请她吃一餐饭,我跟小兰去作陪,吃得高兴了,大家一劝,她想拒绝也不好意思了。俗话说:‘吃人的口软’么!”

田世昌:“行!就这么定了!王小兰,你带个口信,请小张今天晚上来我家吃个便饭。”

覃文锋阻止:“别别别,先别把话说死了。你先回家去请示请示你家里的吴裁缝,再说。”

田世昌想想,说:“也好。稳妥些好。”

惹得王小兰和覃文锋讪笑不止。

田世昌的家里。

正吃着晚饭,田世昌提出了请客的“申请”:“老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那个小屁孩怄气了,好吗?”

吴凤姣摸头不知脑,问:“小屁孩?哪个小屁孩?”

田世昌笑笑,回答:“就是那个张念念嘛!你们两个争吵了几句。”

吴凤姣挥了挥筷子,道:“咳!我早就忘记了!跟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计较,丢我自己的人!”

田世昌试探地问:“那么……我在她的面前,夸了海口,说你做的菜非常非常好吃。她呀,嘴馋,想要来尝尝你做菜的手艺,你看这个……”

“你想请小张来家里吃饭?行啊!”吴凤姣爽快地答应了,“哪天?时间定了没有?”

“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哪敢定啊?!”田世昌讨好地。

吴凤姣:“别鬼做!我就那么凶?!你这么一点小事,也作不了主?喂,你洗碗啊,我赶着做点活!”她踩响了缝纫机。

“好,我洗碗!”田世昌边收拾碗筷,边说,“本来我想作主,覃文锋说,还是请示请示为好,怕你吃醋……”

吴凤姣有些恼怒地:“看看!看看你在外面,把我的名声糟践成什么样子!我会吃小张的醋?!那不是‘吃醋’,是‘吃酱油’了!人家城里的大学生,黄花闺女,长得跟朵花似的,看得上你这山里头的穷光蛋、窝囊废?!我吴凤姣量就了,你田世昌就算是有这个贼胆,也没那个贼本事!”

田世昌匆匆把碗筷送进厨房,转身走来,有意开导妻子:“你这么想就对了!连糟糠之妻都瞧不起我,谁还看得上我这个糟老头子啊?!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吴凤姣:“别人看不上你,那罗花就难说!我要像防贼似的,盯紧点!”

田世昌听了心烦:“你又提这档子事!”

吴凤姣:“你做了的事,我还提不得啊?!”

“我……我做什么事了?!”田世昌问。

吴凤姣:“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自小就情投意合、暗订终身。是罗花她娘,硬逼着罗花去换亲,才打乱了你的如意算盘。哪晓得她男人一死啊,你们又藕断丝连、眉来眼去、拉拉扯扯……”

田世昌情急:“我再说第一千零一遍!根本就没这回事!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扑风捉影,无事生非!还跑到妇联去告状呢!骂我田世昌是陈世美的孙子,要妇联替你作主!现在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上,当年,当年你咋就那么害怕这两个字呢?!”

吴凤姣:“当年,当年我还以为,读书人的政策一落实啊,你这当校长的,再不值,也是个万元户吧?!谁曾想,校长当了这多年,还是一个穷酸!”

田世昌惟有苦笑:“哈哈!当年你自称秦香莲,控诉我陈世美。如今倒好,秦香莲反倒嫌弃陈世美了!”他不想再深谈,起身踱进自己的卧室。

恰恰在这个时候,覃文锋打着哈哈进了大门:“哈哈!你们两口子在演《秦香莲后传》哪?!这出戏,真是耐人寻味呀!”

吴凤姣不太热乎地:“这么晚了,还来串门?”

覃文锋:“找田校长,谈点公事。”

田世昌回到堂屋,让座:“哟!覃老师,坐,坐!”

吴凤姣:“公事么,明天去办公室谈!”

覃文锋借着说笑话,来缓和气氛:“嘿嘿!如今啊,就兴这个——办公室里谈私事;私人住宅谈公事。没进门啊,先听见了嫂夫人的一番教诲,受益不浅哪!”

吴凤姣以为覃文锋在夸自己,便问:“你受什么益了?”

覃文锋慨叹:“我呀,深深地体会到了,有妻的痛苦、无妻的幸福。咳!还是当光棍好啊!”

吴凤姣这才知道覃文锋是在嘲讽她,便冷冷地道:“你愿意打一辈子光棍,谁也管不了你!我给家里人打预防针哪,你也别烦我。不把他管紧点,我就成了女光棍!”

田世昌苦笑:“你看看,她是不是狗扯羊腿……”

覃文锋笑道:“吴嫂子,我的观点从不隐瞒:真要是罗花当了他的老婆,比你强得多。不过你放心,既然月老已经把红绳系错了,他田世昌绝对没有勇气去解开。他们俩的关系呀,早断了!”

“断了?!”吴凤姣指着屋角的蜘蛛网,说,“你看这蜘蛛网断了,是不是?风一吹呀,它又能粘拢去!”她又指着头顶上的电灯泡,说,“断了丝的电灯泡,那根丝一旦搭拢去了,不仅能过电,还比以前更亮呢!”

田世昌欲声辩:“我……”

覃文锋抢先道:“吴嫂喂!你就别冤枉田校长了!他呀,老在我面前夸你。”

“夸我?夸我什么了?”吴凤姣问。

覃文锋学田世昌的口吻:“我老婆,虽说模样差点、脾气大点,可是价廉物美、经久耐用啊!这么好的老婆,别说是罗花了,拿三个电影明星来,我也不换!”

吴凤姣听得高兴,一剪刀下去,差点剪坏了衣料,责怪道:“哎哟喂!差点白白忙乎了一个晚上,还得倒贴钱!你呀,你呀!难怪人家都说你是‘糍粑屁股蛤蟆嘴’,真是没说错!你到底是来谈‘公事’的呢,还是来谈‘母事’的呀?!坐在这里,尽谈老婆!”

“哈哈!”覃文锋也被逗笑了。

田世昌问:“有啥事啊?你快说,我还有洗碗的任务没有完成呢!”

覃文锋:“设‘鸿门宴’的事,吴嫂子批准了没有?”

田世昌:“呃……原则上同意。”

覃文锋:“那好,我献上一条妙计!”

田世昌欣喜地:“好哇!快说!”

覃文锋:“明天,我跟她赌酒,先把她灌得个晕晕忽忽的,大家再一撺掇,要她代课。人要是喝多了酒哇,啥事都肯答应!”

田世昌笑道:“等到酒醒了,她说那是‘黑板上的字——擦了不算’!”

覃文锋:“哎呀!走一步,算一步。仗要一步一步打,饭要一口一口吃嘛!”

田世昌:“行,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