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巨变 攻宋（一）
1123年，宣和五年，9月19日，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去世。在女真还很弱小的时候，北宋就派使者前来结盟。完颜阿骨打深知创业之艰难，因此，对北宋的感情一直很好。就算后来金国打败了辽国，成为强盛的帝国，完颜阿骨打还是坚持要信守承诺，将燕京归还北宋。可以这么说，完颜阿骨打是北宋的老朋友。
此时，北宋失去了一位老朋友。
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完颜晟即位，是为金太宗。
他对北宋的印象并没有自己的兄长阿骨打那么好，更多的是从国家利益方面来考量。
平州事件后，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看到了北宋政权的虚弱，强烈要求金太宗完颜晟做好攻宋准备。
完颜晟接受了这一建议。
所做的准备如下：
一是本来达成了协议，准备归还燕京剩余的几个州，现在公然撕毁协议，不给了（《金史》：“丙午，既许割山西诸镇与宋，以宗翰言罢之”）。
二是选贤任能，重用占领区的旧官员（《金史》：“宗望请选良吏招抚迁、润、来、显之民保山寨者，从之。己未，宗望以南京反覆，凡攻取之行，乞与知枢密院事刘彦宗裁决之”）。
三是加强财政供给，赈济占领区百姓（《金史》：“诏命给宗翰马七百匹、田种千石、米七千石，以赈新附之民”）。
四是约束权贵，避免侵犯百姓利益（《金史》：“七月壬申，禁内外官、宗室毋私役百姓……诏权势之家毋买贫民为奴。其胁买者一人偿十五人，诈买者一人偿二人，皆杖一百”）。
五是加强军备，将北宋进奉的岁币分赐给军中有功将士（《金史》：“三月己酉朔，命宗望以宋岁币银绢分赐将士之有功者……甲申，诏南京括官豪牧马，以等第取之，分给诸军……壬子，诏有司拣阅善射勇健之士以备宋”）。
金这边备战忙，北宋这边也很忙。
只不过是在忙着内斗。
在燕山前线，郭药师无疑是北宋军队中最能抗事、最能打战的将领。
当时北辽还在的时候，是郭药师率军奇袭燕京，拼死作战，手下兄弟死伤无数。
北辽最强干将萧干也是郭药师打败的（《宋史》：“是月，萧干破景州、蓟州，寇掠燕山，郭药师败之。干寻为其下所杀，传首京师”）。
史书上将郭药师描述为一名忘恩负义、左右骑墙的小人。
但史书上没有讲的是：
郭药师作为一名北辽降将，没有关系没有背景，来到北宋混沌不堪的官场，势必是无法融入的。
就算你再能干、再有本事，在背景与套路面前，都要碰钉子。
比如詹度，没有什么功绩，但职位却可以轻松在郭药师之上（《宋史》：“初，王安中知燕山府，詹度与药师同知，药师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称御笔所书有序，药师不从”）。
詹度的父亲詹文官翰林学士国子司业，祖父詹迥官至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兼权参知政事。
一个詹度的背后是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燕山府一把手王安中更是如此，完全是童贯、王黼的人（《宋史》：“靖康初，言者论其缔合王黼、童贯及不几察郭药师叛命，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
因此就算郭药师再能打战，业务能力再强，对不起，遇到关系网，也只能靠边站。
张觉是郭药师收留的，结果在金国的施压上被砍了头。
郭药师开始有情绪，公开发牢骚，大意是现在要张觉可以献出去，下次如果需要我，是不是也可以献出去（毕沅《续资治通鉴》：“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缢杀之，函其首，并瑴二子送于金。燕降将及常胜军士皆泣下。郭药师曰：‘金人欲瑴即与，若求药师，亦与之乎’”）？
这话如果李世民或者范仲淹等听到，会安抚情绪，私下处理，毕竟是人才肯定都有脾气，何况还真是受了委屈。
王安中不，将其牢骚话报给朝廷（《宋史》：“安中惧，奏其言，因力求罢”）。
一把手打小报告，二把手则到处煽风点火。
詹度到处散布郭药师要叛宋投金的谣言（《宋史》：“詹度言：‘药师瞻视不常，趣向怀异，蜂目乌喙，怙宠恃功，逆节已萌，凶横日甚。今闻与金人交结，背负朝廷，兴祸不远，愿早为之虑’”）。
无凭无据，只是听闻未加核实就乱说，对郭药师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那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郭药师是不是就是首鼠两端的人呢？
若干年后，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守臣辛综等率五百馀人主动投降宗翰，说了一段话，恰恰证实了当时的郭药师还是很有操守的，对北宋很忠心，并没有叛宋投金的主观意图（毕沅《续资治通鉴》：“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守臣辛综，率五百馀人见宗翰曰：‘常胜军惟郭药师有南向心，如张令徽、刘舜臣之徒，以张瑴故皆觖望’”）。
再来看看金国方面对人才的态度。
用求贤若渴都不为过，唯恐错失了重要人才。虽然也有张觉等这样的投靠者背叛的，但大多数还是发挥了重要作用。
如重用辽国旧官员时立爱、刘彦宗、韩企先等人，这些人在灭辽灭宋和金国体制机制建设等方面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金史》：“赞曰：太祖入燕，始用辽南、北面官僚制度。是故刘彦宗、时立爱规为施设，不见于朝廷之上。军旅之暇，治官政，庀民事，务农积谷，内供京师，外给转饷，此其功也。韩企先入相两朝，几二十年，成功著业，世宗称其贤焉”）。
金军占领燕京后，燕京城的不少官员纷纷越境流亡北宋。完颜宗翰听闻这些人很有才能，主动跟北宋交涉点名要求交人，得到人后坚决予以重用（毕沅《续资治通鉴》：“金人又言：‘近有燕京职官赵温讯、李处能、王硕儒、韩昉、张轸等越境去，南朝须先以见还，方可议交燕月日。’是数人者，皆契丹所指名，故金人索之。良嗣欲谕宣抚司遣去，益、扩不可，曰：‘诸人闻已达京师，今欲悉还之，不唯失燕人心，且必见憾，尽告吾国虚实，所系非细。况今已迫四月，敌亦难留，何虑不交，奈何随所索即与之！彼得一询十，何时已邪！’良嗣卒与萨鲁谟赴宣抚司，缚送温讯等于金。既至，宗翰释其缚而用之”）。
这样的事情在金国大地比比皆是，并非个案（毕沅《续资治通鉴》：“丁未，金主谕宗望曰：‘凡南京留守及诸阙员，可选勋贤有人望者就注拟之，具姓名官阶以闻’”）。
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在北宋，混得好是三件套：背景、关系、圈子。
在金国，混得好也是三件套：忠诚、能力、实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