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苦闷（四）
在学校没有正式宣布之前，他不打算有任何行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冻也非一日之功。先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岳母的情况。接电话的是岳父，说已无大碍，能够下床走动了，刚体检完就嚷嚷着要出院呢。这老丈母，才刚好一点就闲不住。他又只好让岳母接听电话，告诉她肠息肉的危害，好歹再观察两天，把手术做了再出院。况且有医保，也花不了多少钱。再说，你肠胃有问题，一干活就痛，谁还敢请你？他深知岳母一怕花钱二怕闲，三怕没人请她挣不到钱。一番道理讲下来，岳母也无话可说了。
一时也没事，又怕那些毕业班的学生找自己去表演节目，就打算去寝室躲清闲。路过德育办公室，听见里边有吵闹声，他往里瞟了一眼，原来陈主任正在处理学生，好像就是升旗仪式打架的那两个，双方的家长也在。没有正式接手前，他可不趟这个浑水。
正当他准备加快脚步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学生跑了出来，嘴里还骂着不入耳的脏话。陈主任和一个家长也紧跟着出来了，他这时候走还真不是时候，且看什么情况。
“你给我站住，你胆子太大了，你以为学校是菜市场吗？”难得见到陈主任如此发怒。
那个学生居然毫不示弱，边往校门口方向走，边回嘴，“我不站住又咋样嘛，你以为你好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把我开除嘛。”确实有点狂，老余也是好多年没看到过这样的学生了。
“峰娃，你站不站住，你娃娃咋这么不听话哦？管不到你是不是？”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学生的母亲。
“我要球你管？你把你自己管好！”那个叫“峰娃”的学生，对自己的家长也是那个态度。
“你看你，哪里像个学生的样子？对你妈啥态度，简直不像话！”陈主任吼道。
“我就是这样子，你把我啃了？”说着就坐在绿化带旁的一块石头上，还就不走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陈主任被怼的一时语塞，气得脸都红了。眼见拿峰娃没有办法，只有对那位母亲说，“家长，你把娃娃带回去反省，反省好了再来。”
“主任，反省好久，峰娃什么时候可以来。”
“好久？肯定要等他反省好了再来。你看他今天这个态度，不反省好，迟早还要惹事。”陈主任边说边往回走，看见老余，相互点个头。
“不是，主任，刚才你也了解到我家里的情况，他爸爸自从跟我离婚以后，就没有管过他。我一个人，还要上班，你喊峰娃回家反省，没人看着他，不是更容易出问题。”
“那你们家长也要想想办法，不能什么责任都推给学校。”陈主任也是没辙了。老余摇摇头，说实话，遇到这样的学生，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就有好办法。算啦，暂时也不需要他来费这个神，他便转身想离开。
突然那家长一下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十个分贝，“不是，什么叫我们把责任推给学校？你们学校没有教育好娃娃，你咋不说你们什么责任都推给家长呢？”
“家长，你这说法就不对了，我们学校又怎么没有教育娃娃呢，刚才我们不是就在教育他吗？关键你娃娃太不听话，你也看到了，连你们家长都管不了，还期望老师管，你说有没有道理？”
“反正我不管，娃娃送到学校，就应该你们管，动不动就喊回去反省，拿你们学校干啥子？”
这句话激怒了陈主任，“学校又不是单独给你家开的，你不要在这里高声大气的，影响学校正常教学秩序。你先把娃娃带回去，反省好了再说。”
“不得行——”，女家长拉住正要进办公室得陈主任，“凭啥子喊我们娃娃回去反省？”，弄得陈主任脸都红到脖子了。
“哦，就是，凭啥子喊我回去反省？我就不回去，看你把我怎么样？”那边峰娃也跟着“疯”起来。
陈主任赶紧挣脱家长的手，一用劲，把对方带了一个趔趄。
“你敢打我妈——”，峰娃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就向着这边冲过来。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老余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快步走到了陈主任前面。
“站住！你要干什么！”，面对冲过来的峰娃，老余一声厉喝。峰娃怔了一怔，脚步稍有放缓，但依然紧握着石头，想要绕过他。
女家长和陈主任这才反应过来，停止了争执。
“你站住！”老余伸出右手，拦住峰娃的路，眼睛坚定而严厉地看着他。
“余老师，你不要挡着我，他打我妈！”原来峰娃还是认得他的。
“峰娃，你干什么？把石头放下。”其母也上前拦住他。
”听你妈妈的话，现在把石头交给我，余老师担保你不会受到处罚。否则，你这是犯法行为，连我都帮不到你。“说着，老余把手伸过去，“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给余老师单独聊，我看能不能帮到你。”
陈主任也就坡下驴，“正好，余老师现在是你的新班主任了，你们有什么问题跟余老师说，余老师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老余，辛苦你处理一下，我还要准备例会的发言。”说完跟老余点点头，进办公室去了。
峰娃依然捏着石头，但看他的样子，情绪应该是稳住了。
“来，你自己选择，是把石头交给我，还是扔到垃圾桶里。你不可能拿着石头跟我说话嘛。”
给了峰娃选择的权力，使他的防备心理放下来。他转过身，向着走廊那头的垃圾桶走去。“咚”的一声把石头扔了进去。
老余皱皱眉头，并没有发火，他认为峰娃愿意做出选择，就已经是个好开端，他有办法叫他去把那个石头从桶里捡起来，但不是现在。
“走哇，去我办公室摆一下。”他对走回来的峰娃说道，“我答应过你，你主动放下石头了，今天就不会处罚你。但我们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万一你有什么委屈呢，你说是不是？走哇，家长，你也一路去。”
峰娃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眼睛里也没有了之前的戾气。
“余老师，你还认得我不？你教过我，这下对了，峰娃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原来这家长也是学生啊，自己还教过。对方说起自己是哪一届毕业的，老余就想起来了。那一届他只教过一年，也是带毕业班，但没有当班主任。
有这层关系，事情就更好办了。他让母子俩等自己两分钟，德育办公室还有另一个家长和学生需要安排一下。
看见老余进来，陈主任苦笑着摇摇头，把那个家长和学生交代给他。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果然是早上参加升旗仪式发生的事，主要责任是峰娃。所幸两个孩子都没有受伤，就是这孩子手臂有一处轻微擦伤。家长也不计较，就是怕俩孩子矛盾积深了，希望学校能处理好。老余就叫家长先回去，如果有什么事再联系，他这边会想办法处理好。至于那个学生，也叫他先回教室，利用课余时间，写一份情况说明，写写自己对事情的看法，如果想起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也可以写写。只有一个要求，要写出真情实感。
等出了办公室，看见峰娃好像又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应该是看见另一方的同学回教室了。
“赵云峰同学，是吧。我让他回去写情况说明了，如果他说谎，我肯定要处分他。你认为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一会儿到我办公室也可以向我举报。你妈妈也是我教过的，你是不是该喊我师爷啊，呵呵。“
气氛一下融洽起来，峰娃摸摸头也笑了笑。
老余也笑了，但他笑得内涵就太多了。说过在未正式宣布他是班主任前，不管闲事的，没想到就这么衔接上了，这真是太狗血太搞笑了。自己不但斗智还斗勇了，班主任工作的暂停键才按下一年，就自动弹起来了。看着走路略带”社会摇”的峰娃，居然还是学生的孩子，他这师爷可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