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苦闷（一）
点头了，这事就算是定了。细枝末节的事，老余觉得无需多说。但有一样顾虑，他还是要跟李校提的，那就是关于小郑的。他希望学校做好小郑的工作，还是要给其机会，免得带情绪。这其中也有他个人的考量，他不想因为接班，让小郑对他有所误会。他老余是在背后为小郑说了好话的，接班并非他老余的想法。这些话，当面跟小郑说反而不好。他当然希望李校能够传递他的话，但又不能明确提出来。话说回来，就算没有传递过去，对他来说，已经问心无愧了。
李校算是了却了一桩烦心事，脸上也变得愉快起来，要请他吃晚饭。饭就不用吃了，他得赶回去看看岳母的情况，听听老婆的安排，也挣个表现。于是起身告辞，并表示自己既然接了这事，会想办法搞好的。李校送他出茶楼，说学校绝不会亏待他，让他放心做好工作。
到了卫生院，和玉玲商量照护岳母的事，老两口坚决不请护工，由岳父照料。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岳母的急性肠胃炎已经缓解，需要调养几天后再做切除息肉手术。岳母担心静娴一人在家，就催他们早点回去。两口子这才想起静娴，赶忙给孩子打个电话。没人接听，再打也是。这下有点着急了，就赶紧往家赶。
一路上，玉玲用自己的和老余的电话反复拨打，依然没人接听。给静娴配置的是老年手机，也没有微信，QQ，更不能视频电话。老余开车的手心也出汗了，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玉玲很紧张，开始胡思乱想各种可能，边抱怨老余没教育好静娴。老余也是着急，但不能乱了方寸，一边把紧方向盘，一边不断安慰老婆，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说。
到了小区，两口子急匆匆跑上楼。在家门口，玉玲却不敢进去了，生怕看见什么不好的场景。老余忐忑地打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静娴的房间门关着，里边也是静悄悄的。敲了几下，喊了几声，里边没有应答。老余一时性急，抬腿猛地一脚，“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开。再“砰”的一声，木门撞到墙后又反弹回来。
一脸懵圈的静娴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老余，睡眼惺忪。我的妈呀，她居然在睡觉，可把他俩着实吓坏了。玉玲眼泪都出来了，一时悲来一时喜，看见女儿安然无恙后，又气得不行，少不得要数落几句。
“烦得很!大惊小怪，啰里啰唆的。”被骂得不高兴，静娴还了一句嘴。玉玲冷不丁又被顶撞，眼看就要发作，老余赶紧把她拉了出去。这时候的责骂或者啰嗦，不仅顶撞率很高，而且对亲子关系的杀伤力极大。当父母的本来是担心孩子，本来是爱，结果不但没讨到好，反而弄得不欢而散甚至两败俱伤。把道理讲清楚，玉玲才逐渐平息怒火，去厨房做晚饭了。
回头又和静娴交流了一下情况，她说作业多，吃了饭就一直在做，做累了躺着休息一下就睡着了。问她为什么没接电话，原来她把电话调成静音了，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老余不想判断她是否说谎了，他选择相信。只是告诉她下次单独在家或者独自出门，一定要保持电话畅通。今天这种情况，爸爸妈妈就很担心，尤其妈妈都吓哭了。他把老婆说的更胜一筹，其实就想让她们营造融洽的母女关系。
静娴从初二起，已经开始会和玉玲顶嘴了，时不时还会来一两天的冷战。每次都需要老余从中调解，既要批评静娴也要表达对她的理解和关心；玉玲这边既要支持肯定她作为母亲的责任，又要通过讲道理的方法委婉指出她的教育方式。他觉得这是件艰巨的任务，使人郁闷，令人头疼。有时候，他感觉两边都讲了道理，但两边都没有把工作做好，玉玲依然会责怨她没教育好静娴；静娴的眼光则告诉他，女儿不满他维护老婆而不维护女儿。自从上次在吴老师办公室遇到那事以后，他就说服玉玲达成共识，遇事要冷静，对孩子多一些包容，多一点耐心。要不然，按以往玉玲的脾性，今天母女俩又要干一场。啊，真不知道，要是自己不在家，母女俩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还得想办法啊。
今天就只说爸爸妈妈对她的爱，对她的理解，静娴这才眼泪汪汪的说自己也有不对，以后会注意的。见到女儿心平气和了，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才说起她外婆生病的事，让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退出静娴的房间，去厨房又安抚老婆，说静娴已经认识到错误，正在打电话问候外婆。
吃完了饭，静娴忙着把作业做完，玉玲要他出去转路，一家人又恢复了平静的常态。
但今天转路是没什么心情的，为生病中的老的，为叛逆中的小的。服装店也没逛，水果摊也没转，就那么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年轻的时候聊的是把生活过得如何如何，有钱了要怎样怎样，别人的家长里短，自己的酸甜苦辣，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后来日子好过了，就聊要添置什么什么，哪里哪里好玩，房子车子孩子。现在要么就没什么可聊的——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不奢求了；要么就像现在，聊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苦闷，聊的是青春容易老岁月不饶人的伤感。时间已经把他们推到了生活的最前沿，身后的一切都是他们要掩护的要保卫的。
快到家的时候，教导主任打电话来，说学校已经告诉小郑工作调整的事，问他需不需要跟小郑了解一下班里的情况。老余觉得那是很不妥很尴尬的事，自己怎么可能主动去，难道不应该是学校让小郑主动跟他联系？但因家长投诉而被迫调整工作，对小郑来说是很难堪的，难免会对接班的抱有一定抵触，让他主动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当然，小郑如果肯主动来找他，说明对方对他并没有不满情绪。因此，他回绝了教导主任的提议。另外，他带班自有自己的一套，那就是通过自己去发现去了解班情，既便于掌握第一手情况，也有利于迅速和学生熟络。
将要挂电话了，老余想起衔接工作的时间点问题。他问起来，对方想当然的说是明天早上。这怎么行？首先，学校应该在明天的周例会上明确提出来，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去接班，这也是李校答应了的。其次，也应该给小郑一个缓冲的时间，便于他处理未完的事宜。毕竟这个班是小郑第一次当班主任带的，肯定有感情，也需要给他时间和学生有个交代。老余提出自己的意见，希望给一至两天的时间给小郑。教导主任说要先和李校商量一下，再说。
再说就再说，老余也不着急。对于接班，他是接惯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迟一天，早一天，完全没有影响。这一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