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真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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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奈(七)

然而这些话确实只能点到为止,你能给家人说什么。他们听了除了会为你惋惜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是那些艰苦凶险的事,只会让他们担心。不仅家人,就是同事乃至朋友,也没有必要说起。证明自己还是有能力的,就是时运不济?表达自己的不满,以此宣泄?抑或倾诉心中苦闷,寻求安慰?都没必要,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许偶尔能跟老婆聊聊,仅仅是偶尔而已,因为说多了,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就算是自己也无从说起了,因为在岁月中已逐渐养成不再回顾,不再计较,不再感伤的心境。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过去业已发生了的,能够淡然自若地看待今天正在上演的,至于未来,顺其自然就好。

弟兄俩也是一年多没有在一起喝酒了,难免以话下酒,以酒促聊,结果都喝高了一点。大哥被嫂子赶回去睡觉了,父亲也下田去弄他的菜去了。侄女相约静娴去游乐园玩,但只有等明天了,因为静娴还要补课。老婆帮着母亲收拾完,就开车送静娴去补课。母亲则被她的那帮老年牌友们喊去打牌了。屋里就剩老余一个人,只好躺在沙发上看看新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好梦易醒,好瞌睡怕打扰。老余靠着一点酒精的作用,好不容易大白天睡个畅快,他实在渴望着这么一个说来就来无知无觉的好瞌睡。当他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突然就领悟了什么是人家所说的“起床气”。那股子意犹未尽被强行打断的恼怒简直逼不住,就像刚把人参果含在嘴里,就被人口中夺食的猪八戒,那不嗷嗷大叫,拿着钉耙一通乱打才怪。

“哪个?”,他一看是陌生号码,没好气地问道。如果是什么推销什么贷款业务,他想洗刷一下对方;如果是什么中奖,什么退款,他准备高声大气骂一顿。

“我,你都听不出声音!”迷迷糊糊的,似乎有点熟悉,但听不实在。

“听不出来,再不说我挂了”。

“我,老刘!哎呀,老余,我声音你都听不出来。”

“老刘?你真会挑时间,好不容易将才睡着,你——起火得很……啥子事呢?”听说是老刘,语气自然也不能太生硬,但说笑着还是表达了不快。

“啊也,不好意思兄弟,哪晓得你大周末大白天在睡觉嘛。你现在没有事嘛?没事出来耍噻。”

老余推说在老家,没车去不了,打车也不方便。

“你等着,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不等他说话,老刘就挂了电话。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缺人手玩,才临时叫他的。说了去不了,对方就会罢休。没想到,竟会来这招。早知这样,就说自己有事了。

看看时间,快下午三点了,也不知道老刘今天抽什么筋,这个时候喊自己出去。算了,老刘也算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了,他要来接就由他吧。不管那么多,试着再眯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旧梦重温。

睡着了的时间就过得快,一眨眼就是几个小时;想睡又睡不着的时候,时间就像爬格子的蚂蚁一样,慢得让人着急。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要睡着了,老刘电话又来了——他到老余家门口了。

“哟,今天喝酒了?”他一上车,老刘就闻到了酒气。

“要不是你,我现在都还在做梦。你说你,我好不容易白天睡个好瞌睡——”

“哎呀,兄弟,哥错了。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喊你。”

“先说好哈,今晚上我不喝酒了,再喝恐怕要弄翻。”他见老刘神清气闲,担心晚上被老刘灌醉。

“你说喝什么就喝什么,不劝你。你安心睡你的,万一状态好呢,再说嘛。你我两弟兄几个月没一起了。”

“对了,还有哪些人呢?”

“你到了就晓得了,你都认得到,先睡嘛”。

睡是睡不着了,闭眼养养神总是好的。诚如老刘所说,都是认识的人,多少总得喝一点,总不能太不近人情。

到了地方,老刘停好车,说要等一个人,叫他先进去。原来这是一家农家乐,老余之前也来过两次,还是一家在当地有点档次的农家乐。

他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一进去,老余就明白了,今天的主持人不是他老刘。

“老余,你是贵人多忙,好不容易才把你约出来。”向他打招呼给他递烟的正是李校。

老余都不知道怎么接口,接过烟点上。

“你老丈人,老丈母身体还好嘛。”

老余才反应过来,今天上午李校约他的时候,他借口要去岳父母家。可现在老刘却是从父母那把他接来的,这李校是不知道呢,还是明知故问?

这是说谎不是,说实话也不妥。

但这难不倒老余,他决定来一招真作假时假亦真,“今天没去,我大哥从外地回来了,叫我去父母那里吃个饭,商量点事。我们两兄弟一年多没见过了,结果还喝多了。”顺带还暗示自己晚上不能多喝。

李校显然不会问老余大哥何时回来的,他兄弟俩又商量了什么事。问穿了,尴尬的不一定是他老余,那就没意思了。

“余老师,还认识我不?”,和老刘一起进来的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老余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烟,边打量边在大脑中搜索这个人。应该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同行,一种就是学生。今天这种情形,也不好贸然去问。

“你是——”他只有把话头留给对方。

“余老师,我是李军啊,你想得起来不?”

李军,不是给静娴免费补课的老张的外侄吗?那年他没调成工作,接的就是李军那一批学生,而老张就是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应该是2000年毕业的,算算时间也有十九年了。当时还兴复读,李军是张老师弄过来复读初三的。

“哦,记得记得,变化大啊,一下子还认不出来。我和你大姑爷(姨父)配班的时候,你好瘦哦,你看现在……”

“好久没有看到余老师了,上次还是在妹妹生日时见到过。余老师,感谢你对我的教育,真的虽然你只教过我一年,真的教给我很多,给我的印象很深。”

老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军怎么会在这里?显然他就是老刘说要等的人。

“老余,李军的幺儿就在小郑班上。”李校突然之间点了这么一句,一下让他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敢情今天的主人家还另有其人啊。

“就是,余老师,我幺儿还要多照顾哦。”

老余不置可否,他只觉得被套路了。

“等一下我大姑爷来,再好好陪余老师喝一杯。李校,你们先喝一会儿茶,我去安排一下。”

这事办的可以啊,右腿不行开左腿。把老刘这个耍的要好的同事叫上,便于从中调理;把有情有义为静娴免费补课的老张叫上,让老余怎好拂面?再加上过去的学生如今的家长,还拿不下你?在余光中老余似乎看见李校正在打量着他,他能感觉到他的满面春风。

可是他坐不住了,一肚子憋闷。于是借口跟老婆请假,走到外面来。假当然请了,也被恩准了,老婆正准备去接静娴。他一个人立在农家乐的绿荫走廊上,看着眼前的假山抽着闷烟,心里纠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