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浴池夜谈
虽然很少对外人提起，但青叶千纱其实非常喜欢泡澡。
来到东京打拼之后，因为条件有限，青叶千纱一般都是和柚子挤在小小的浴缸里，蜷着腿泡泡肩膀，或者缩在公共澡堂里的角落，被老一辈的人拉着闲聊些有的没的。
像鸣海庄这样能一个人安静的享受一整个大浴池的环境，对她来说属实是可遇不可求。
晚上，洗完碗收拾好家务之后，青叶千纱回到客厅，没有看到森川悟的身影，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心里那种倾诉的欲望也随之减弱了不少，忽然就想要放松一下。
哄完柚子睡觉后，眼见铃野郁芽正在客厅喝啤酒，青叶千纱便马不停蹄的走进公共浴池，仔细的冲洗了三遍身体之后，将全身投入到了浴池温暖的怀抱中，舒服的差点就要呻吟出来。
近些日子积压的疲劳如潮水般退去，压在心底的那些烦恼也逐渐随着水汽飘散，青叶千纱难得的寻得了一息安宁。
过了没多久，正在青叶千纱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森川悟走了进来，无视了她惊讶的表情，径直的泡到了浴池里。
她原本下意识的就想要出声阻止，但看到森川悟那仿佛燃烧殆尽了一般的疲惫面容，拒绝的声音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悟先生，看起来也很辛苦呢。
此刻见森川悟转过头来盯着她，青叶千纱拿起手边的毛巾轻轻盖进水里，脸上带着三分羞涩与七分尴尬，怯怯的打招呼道：
“悟先生，晚上好……”
“晚……晚上好。”
看到浴池里的青叶千纱，森川悟的表情管理濒临崩溃，余光稍微在水池上滑动了几下，看到了大团大团的牛奶般白皙润滑的色泽。
这就是合租必然会触发的经典剧情吗？
森川悟知道，虽然因为光线折射的原因，位于水面下的事物在肉眼看到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大一些，但眼前的美景也太……
“不不不，不好意思千纱姐，我这就出去！”
森川悟脸色通红的偏过头去，刷的一下从浴池里站起，耳旁响起了青叶千纱的一声惊呼，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穿，扑通一下又坐回到水里。
趁着森川悟转过头的间隙，青叶千纱在水面下展开毛巾遮住身体，不经意的看到了他站起身的模样，面色绯红的暗念道：
看来，不能把悟先生当成没长大的孩子来看了……
“那……那个……”森川悟背对着青叶千纱，语气紧张到“不好意思千纱姐，今天有点太累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你。”
“等下你转过头不要看我，我先出去，等你洗完了再来喊我。”
“没，没事的悟先生，我这边泡的差不多了，我先出去吧……”青叶千纱争抢道。
“不不不，还是我先出去吧，千纱姐你辛苦一天了，多泡一会儿缓解一下压力。”
“我不累的悟先生，今天你帮我照顾柚子也辛苦了，理应我把位子让出来。”
“没事的千纱姐，我先出去吧，要是在这里听到你换衣服的声音，我怕我顶不……呸，我意思，要是你出去了可能会着凉，我身体结实，吹吹冷风没关系的。”
“嗯，就是这样。”
森川悟欲盖弥彰的辩解，逗的青叶千纱没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甜甜的笑声化解了气氛的尴尬，浴池里的水波随之层层荡漾起来。
“不如这样吧悟先生”青叶千纱语气轻柔建议道：“咱们都别出去，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泡一会儿，彼此背对着就是了，如何？”
“……好。”
闻言，森川悟躁动的内心逐渐平息下来。
他并不是不解风情的人，既然青叶千纱不介意，他也没必要非固执己见的跑出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样做不仅显得自己心虚，甚至还可能会让青叶千纱感到疏远。
况且在浴池里泡着，真的很舒服。
绝对不是因为从来没有和年上的美人大姐姐共浴过，不舍得走。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靠在浴池里，一言不发的享受着热水的滋润，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在墙璧间来回反弹，消散在彼此的默契之中。
良久之后，青叶千纱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悟先生，喜欢泡温泉吗？”
“我吗？”森川悟思索了一下道“我还挺喜欢的，劳累的时候能泡在暖和的热水里，疲劳很快就会化解了。”
“我也是。”青叶千纱应和道，语气有些怀念。
“小时候，老家镇上的每一户人家都有温泉出水口，明明只是很小的一间一户建，爸妈却把浴室修的特别大，各种沐浴用品堆成小山，几乎每天都要换着法的泡一泡。”
“冬天的时候，父亲他会把晚餐和烧酒带到浴池里，一边吃一边泡，我和妈妈就在他泡完之后进去，放一大堆的沐浴球，互相在对方脸上抹泡泡……”
“听起来，千纱姐的父母是很热爱生活的人呢。”森川悟回道：“他们两位现在在老家做什么？”
“他们啊……”青叶千纱黯然道“他们已经去世了。”
森川悟张了张嘴，正想转身去安慰一下青叶千纱，忽然想起当前两人的状态，无奈的又将身体转过去，有些抱歉的说道：
“不好意思千纱姐，我不是有意要……”
“没关系的悟先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青叶千纱摇摇头淡淡道：
“现在的我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把柚子平安养大，还靠自己的积蓄开了花店，遇到了悟先生这么好的房东，让我和柚子能有一个安定的容身之所。”
“如果父母还在世的话，应该也会对现在的我感到满意吧……”
青叶千纱说完，有些怀恋似的轻叹了口气，咕嘟一下把全身都浸入了浴池里，平静的水波又一次荡起了涟漪。
森川悟没有转头，静静的看着浴池里的波纹发呆，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试探地说道：
“千纱姐，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
青叶千纱表情一滞，近些天来那些没有对森川悟说出的遭遇和心底的委屈，在封闭的空间内忽然开始蔓延。
“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可以和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森川悟语气坚定。
“没，没什么。”青叶千纱强打精神“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悟先生，现在的一切都挺好的。”
“千纱姐，如果我说错了的话，先向你道个歉。”森川悟突然开口道：
“你……是在害怕吗？”
话音刚落，只一瞬，浴池里的水波便停了。
青叶千纱的表情，像大理石像一般瞬间凝固。
森川悟的话，像是一根最锋利的羽箭，直接撕开了她的保护层，将最卑微、最无助的她，赤裸裸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是的，青叶千纱知道，她害怕了。
她怕眼前的这一切，都如泡沫一般一触即碎，怕明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和柚子正睡在大街上，拖着疲软的身躯，饥肠辘辘的到处求着别人收留她们。
今天下午在超市里，青叶千纱鼓起勇气，想要请森川悟吃上一顿高级的和牛火锅，却发现，自己卖掉最珍贵的宝物换来的钱，竟然还不够付上这一餐的一半。
当森川悟的手盖在她的钱包上，拦住了她付钱的动作后，她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的想法，不是埋怨，而是，如释重负。
曾几何时，那个抱着柚子，向小镇上的居民们发誓，一定要在东京闯出一片天地的骄傲女孩，沦落成了一个只会索取别人的好意，盼望着偏安一隅普通生活的、毫无特色的一般人。
也许，是一个人太累了，想要追求一个能够让她这艘破旧的木船，能够暂时避风挡雨的港湾吧。
青叶千纱觉得，这种想法绝不算是自我放弃，也不能视作她的失败，更不能击垮她的决心。
微微侧过身，望着森川悟宽阔的背影，青叶千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的话，是不是，能让我暂时依靠一下呢……
在沉默中，森川悟缓缓的开口了：
“千纱姐，有句话，我就直说了吧。”
“该不会，千纱姐你，是在纠结房屋租赁合同的事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