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地反覆

起初王宪嫄在听路道庆讲解物流生意时还并不在意，毕竟时下世家大族硬实力的比拼比的是谁家占了多少地，养了多少佃户，谁家又出了多少高官显贵。论起这些，路道庆所在的路家是出了名的：“不设田产，不纳佃户。”【是不大规模的这么做，不是一点不做】

不过随着路道庆与刘骏的讲解愈发深入，王宪嫄的面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天香楼幕后东主路家这件事，在王宪嫄嫁过来之前已经有所耳闻。当初王宪嫄还曾忧虑过，自己的丈夫会不会是一个耽于女色之人。结果嫁过来后刘骏家里确实养了四个俏丽的婢女，可刘骏本人却和耽于女色一词沾不上边。

谁家贴身暖床的婢女好几年了还是处子之身？也就是和刘骏试过了，不然王宪嫄都要以为刘骏是不是人不行。

天香楼的事情王宪嫄清楚，可是隐于天香楼之下的倡优、歌妓、乐伎等培养体系却是在王宪嫄预料之外了。

当路家全面介入到青楼这项很有时代发展前途的行业后，整个青楼行业吹来了一股不一样的风。

凡女子不管是从何来源进入到路氏旗下的青楼后一律得学习乐器、乐理、诗词、算账等时下称得上高端的知识。颜色好些的送往各繁华大城捧成名妓，颜色差些的组个乐班、戏班，不拘是婚丧嫁娶，亦或是歌舞助兴，在路氏的运作下总归在当地城中是有订单的，而颜色更差些的，那便安排到客栈、茶楼、车马行之类的行当中，当个算账的伙计亦或是兼职个服务员，总归是能混上一口饭吃。

而其中，上等妓子，多出入世家高门，高官大户，亦有不少入此等人家为妾的。中等的多数也能混上个商人妇。而次等的则多是于嫁给了当地的客栈、车门行中打工的伙计了。

而且路氏打理的青楼不强迫为娼，愿意为娼多赚些银钱的自是更好，不愿意的，路氏青楼也能从别家引进些已成娼优的女子侍奉客人。总之不管是为妓还是为娼，在与同行比烂的情况下，路氏的青楼产业在娼优乐妓等群体中居然名声还不错。也真是奇哉怪也。

【古代卖身者为娼，卖艺者为妓，妓女类比现在才艺网红，娼妇才是现代常识中的名媛，这也是为什么有逼良为娼，没有逼良为妓，因为古代一名合格的妓女培养起来成本很高。】

这么些年发展下来，可以说只要刘骏有心培养，整个大宋的消息都能汇集到刘骏手中。只是刘骏当下牌子不够硬，没有这么做而已。而王宪嫄也是在听了路道庆与刘骏的详细交流后才知道，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路家，生意在大宋已经做到了何等规模。

“郎君，路家如此行事，父皇可曾知晓？”

王宪嫄越听刘骏与路道庆交流越感到恐怖。大宋治下二十五州，路家居然在近乎每一座县城都有产业。产业当下还有越做越大的趋势，而这些消息，王宪嫄这些年都未曾在王家听人说起过。这代表着什么身为王氏女的王宪嫄又岂能不知？

“父皇都未必知晓有我这个儿子，还能知晓个甚？”

“此等之事，夫君就不怕事泄之后，父皇震怒吗？”

说这话时，王宪嫄一脸严肃，连郎君都不喊了，直接非常正式的喊夫君。

且不说刘义隆了解清楚刘骏的底细后会不会将刘骏处死或者幽禁。王宪嫄嫁过来之后，刘义隆肯定不会认为刘骏仅凭路氏一门就能搞出这种大新闻。王家少不得会被刘义隆整的不死也要脱层皮，就像当年陈郡谢氏当家之人在刘义隆登基之后接二连三的逝世一般。

对于王宪嫄严肃的提问，刘骏倒是满脸轻松的摆了摆手。

“各地产业多数是与当地大族合作置办，路家所得收益多数也上贡给了当地世家官僚，便是有心之人暗暗查访，最多也只能查到路家只是挂了个名头而已，而路家物流生意已是天下皆知，与当地大族合作置办些产业驻地岂非寻常之理？”

大宋当下可没有实时通讯工具，若非时常走动，当地世族鬼晓得隔壁县的某家是否与路氏也有合作。

“夫君不惧父皇疑虑夫君勾连各地世族？”

“父皇身为皇帝，便能勾连的住王谢等世家高门同心共死吗？”

刘骏此话一出，王宪嫄顿时一噎。身为王氏女的王宪嫄怎能不知，王家人私底下其实挺不乐意与皇室刘家联姻的，更别说同生共死了。

“各地产业，明面上的主人均为各地大族，路家只是有管理权罢了，这也是为何近些时日收益下跌我要另辟财源的原因所在。一个个都是少吃一口肉便当饿死的家伙。”

当下刘骏在各地方上的产业，就像韩国叁星集团一样，叁星集团真正的大股东是华尔街，叁星的李氏家族手中只有2%的股份，但是在叁星李氏家族却拥有最高的话语权。比如人事的任免、资金的流向、表决权这三项还是掌握在叁星李氏家族的手里。

各地世家大族与官僚看在每年都有不菲分红入账的份上，巴不得将全家非核心的产业全部交由路家运作，自己则是去刮更多的田，占更多的地。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地才是根本，只要路家不争田地佃户还能每年给那么多钱财，那咱俩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至于担心老爹刘义隆忧虑刘骏勾连大族那更是不足为虑了，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刘义隆又怎么会不知道各地世家大族的尿性，只要刘义隆真的想收拾刘骏，一声令下，各地世家就能将刘骏的产业吃的连渣都不剩，而路家在各地只是置办产业，又不是购置庄园田亩培养私兵。

说真的，刘骏估算过，就算自己将路家产业明明细细上个表送到老爹刘义隆面前，刘义隆都不一定会收拾刘骏，毕竟二哥刘浚与异母妹妹海盐公主通奸，事发之后，刘义隆都不怪罪他们，反而杀了海盐公主的母亲蒋美人顶罪。

若非路惠男在刘义隆面前实在不得宠，刘骏说不定早些年就在朝中担任贤王了。也不用现在还在与江东鼠辈们虚与委蛇

经过刘骏的一番解释后，王宪嫄的忧惧之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是忧惧之心去后，王宪嫄看向刘骏的眼神又大有不同。

之前只听闻自家夫君刘骏，少机颖，神明爽发，读书七行俱下，才藻甚美，雄决爱武，长于骑射，是个不错的皇家公子哥。现在王宪嫄再看刘骏，是真觉着刘骏不愧为天家龙种。

按刘骏当下的产业布置，让各地世家高门雪中送炭确实不易，可要论起锦上添花，这些世家高门可都是花枝招展的高手。刘骏若是一直不得势倒也罢了，可刘骏若是一朝得势，那大宋江山顷刻间便能天地反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