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国王的解读
贝克兰德皇后区,索德拉克宫。
御座上的乔治三世单手托腮,目光沉凝地望着眼前躬身等待的行宫伯爵。
在他脚底,是一张张散落于地面的奏报,那是一份又一份或来自军方,或来自各大教会的通报,其上罗列的损失数字触目惊心。
仿佛化作一座石像的乔治三世久久不语,行宫伯爵的额头及脸颊不断有汗珠滑落。
天幕之上的猩红光芒透过半镂空的穹顶,投射于乔治三世御座台阶之下直通大门的红底金边的地毯上。
良久,乔治三世低沉开口道:“叫那位女士进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行宫伯爵不自觉做出吞咽动作,口干舌燥的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行礼之后,退出了宫殿。
很快,宫殿大门再次被打开,一位身穿带兜帽浅灰长袍的女士走了进来,她的额头和眼睛被兜帽完全遮挡,脸颊直至下巴则被加厚的黑纱遮掩。
长袍遮住她的每一寸肌肤,但无法掩盖隐隐勾勒出的曼妙曲线。
她恭敬行礼,抬头时看到了散落于乔治三世脚边的一张张奏报,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
乔治三世依旧保持着单手托腮的动作,眯着眼睛,微微摇晃脑袋,语气低沉地质问:
“你们是打算直接端掉整个贝克兰德?
呵,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抬抬屁股,这个位置让你们来坐不就好了?”
早便意识到这位鲁恩国王陛下对鼠潮事件的反应,遮掩住容貌的女子摇头否认道:
“这件事和教派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就算我们想,也没办法在短时间汇集那么大范围的鼠潮。
这一定是其他的隐秘组织暗中挑拨教派与您的关系,我们已将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漫长的沉默里,乔治三世的脸上看不出愠怒或是其它,就在那女子感到浑身不适,想要再次出声解释的时候,镂空穹顶之上的天空,一座虚幻的破败城池显露出来。
乔治三世与那女子仰头望去,那是一座正处于血与火之中的城池,这令他们微微皱眉,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突然,单手托腮的乔治三世瞳孔剧烈收缩,他猛地站了起来,似乎想要离那天幕之上的城池幻影离得更近一些。
他看到了斜挂于城门之上摇摇欲坠的牌匾,他看不懂那牌匾上的文字,但那种强烈的熟悉感让他汗毛竖起。
“罗塞尔?这件事,和罗塞尔有关!”
乔治三世迅速做出推断,那牌匾上的文字虽然让他无法解读,但他明确知道,这就是罗塞尔那些怪异自创文字的变形,他心中不住怒吼,但在一位魔女面前,他也只能在心中怒骂:
“这是罗塞尔复活的准备?这座城市,是祂那座最后的陵寝?
或者,这是祂再一次称帝的准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要用鼠潮掳走贝克兰德的人口,用来为他修建新的陵寝。
祂是假死,该死,祂怎么会是假死!”
眼眸里染上些许癫狂的乔治三世凝视那破败城池一段时间,默默坐回了他的御座。
他心中已经没有了因鼠灾造成王国损失的哪怕一丁点悲痛,现在的乔治三世只关心一件事:
“你们能从这场灾难里获得多少人力,我想,那件事的进程可以因此提前一些。”
那位女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心中似乎正在盘算,一分钟后,她犹豫开口:
“这并不能做具体的预测,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大范围的关注,我们只能从三大教会疏漏的地方入手,这样的效果不会太明显。”
微微颔首,御座上的国王追问了另一个问题:
“对王子的安排,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女子面对宫殿极具压迫感的紧张松快不少,她仔细地斟酌着发言,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怒乔治三世:
“按照计划,原本已经有一位成员被安排进了王子的视线,但她因为一些因素和教派失去了联系,这是我们的失误。
但我们还有后续的准备,希望陛下能够耐心等待。”
穹顶之上的虚影愈加凝实,那破败城池燃烧着的炽烈火焰映照在乔治三世冷峻的眼眸里,炽白与昏红摇曳。
宫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长久未能有一丝响动发出,直到御座之上传来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你出去吧,叫行宫伯爵进来,不要让其他人见到你的行踪。”
魔女行了一礼,退出了宫殿,很快,行宫伯爵再次踩着绵软的红毯,走到了国王的面前。
乔治三世露出微笑,他盯着行宫伯爵的眼睛,语气相当平淡:
“军情九处查到的那份手稿有线索了吗?”
被国王陛下盯得浑身不自在,行宫伯爵迅速从脑海里提炼出所知的信息,声音有着令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们查到了一些线索,初步确定因蒂斯驻鲁恩大使贝克朗·让·马丹幕后参与了手稿的争夺。
上层圈子里的流言很可能是真的,这位大使兼任着因蒂斯情报部门的重要职位,暗中挑拨着王国贵族与富商之间的关系,制造谣言煽动贝克兰德桥区附近以及其他贫困民众与王国对抗,推动一次次暴力的游行。
但因蒂斯已经向王国告知了大使的调动,提交了相关的文书,应该很难掌握足够在他离开鲁恩之前接受审判的证据。”
清脆的掌声传来,行宫伯爵的脑袋埋得更深,他听到乔治三世满是“愉悦”的称赞:
“不错,非常不错,很有进步。
鲁恩的国王非常欣慰,他勤奋而忠诚的部下们已经可以让他们的国王,不只把《贝克兰德邮报》当做唯一的消息来源了。
好,很好,非常好!”
持续不断地清脆掌声与三个好字让行宫伯爵再难承受住巨大的压力,他双腿变得无比酸软,扑通一下跪倒在了绵软的红毯上。
他手肘与小臂平直地贴于地面,脑袋压得很低,不敢为自己或者任何人辩解什么。
一分钟后,膝盖已经出现酸胀的行宫伯爵感受到地毯上传来的轻微振动,乔治三世从他的御座之上起身,缓缓走下了阶梯:
“准备好一份文书,谴责弗萨克近来的动向,什么都可以,如果没有什么可以谴责的,那就自己想办法。
要在教会的质询开始之后立刻将文书流传出去,将消息散播到贝克兰德每一个大区,让鲁恩所有报纸刊印。
另外,加快铁甲舰的修造进度,让银行减少贷款审核的周期,王室可以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土地进行交换。
开始收紧有着林业从业背景的那些人的贷款后续放款,就以《林业法案》进入制订程序导致事态变更的名义,尽快让银行收回那些人手中的林场。
在那之后,将法案修订只是流言的消息散播出去,把错误信息的源头指向弗萨克情报机构。
军情九处不是一向慢人一拍吗,那这次就干脆再慢一点,让这群废物发挥他们一贯的优势,对因蒂斯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乔治三世一条条向行宫伯爵安排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布置,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镂空穹顶之上那座破败的城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