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哪儿了
“都是成年人，对你也有眼缘，所以开门见山的说一些事情，你应该不会介意？”
“没问题！”
“我很喜欢你的直白。”
“房子多大？”
“一百二十。”
“如果你爸妈不和我们一起住，够了！”
“不会！”
“他们很通情达理。”
“是的。”
“精装？”
“毛坯。”
“装修需要时间，恰好可以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这个问题不大。”
“我出装修费用，但是房产证上要写我的名字，我不在乎钱，在意的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份归属感。对了，房子在哪儿，什么时候拿房？”
“港湾家园。”
省城的咖啡厅内，面容较好的女子白皙手指滑开了手机屏幕。
“开发商是谁？如果距离上班地点不近，我还需要一辆车，二十万左右就可以，当然，我会分担一部分，不过行车证上要写我的名字。”
苏潜看了一眼专注在手机上的相亲对象，视线收回来之后，目光落向橱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眼神深邃。
我这一生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光宗耀祖，自己做到了，考的是985，老爸在庆学宴上绷直了腰杆子，满面红光，喝醉了酒。
上大学之后，投身大学生创业项目，非但没用家里面一份钱，寒暑假回家，还能给老爸带几条华子。
老爸骂自己铺张浪费，但抽华子的时候，额头上的皱纹都能舒展开来，自己抽的少，逢人就散烟，
亲友的夸赞中，老爸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平展。
这一步没错！
可往后，怎么走着走着就处处错了呢？
大学毕业，进入厂子。
一米八二的身高，有不差的相貌，985的学历，面试的时候老板说对自己什么都满意，唯独遗憾的是经验。
自己说了一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老板心动了，愿意给个机会栽培。
一切看似都向着光明的前景在发展。
进入厂子，有使不完的干劲，没事就向老板说自己还能多做一些事情。
公司生产的是电源线，每日都有大量废料，老板准备将这一块的工作交给了自己。
自己一头扎入了废料间，了解状况。
然后，厂子的后勤经理和收购商签订了两年的长约。
自己事后才知道当时市场上铜线废料的价格和收购价之间有两块的差价。有利可图。
老板将自己召唤入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心机都没有。”
心机其实有，只是没想到别人的更深沉。
第一份工作就这样到头了。
第二份工作是销售。
凭借第一份工作经历、学历、长相、谈吐，自己做了珠宝公司营销部的业务经理。
数年下来，从业务员到部门经理，做的风生水起，深得董事长的青睐。走哪儿带哪儿。
代价是健康。
一个月大半的时间都在酒桌上。
第一年体检，轻度脂肪肝。
次年再检，中度脂肪肝。
再往后，颈椎病、高血糖、交叉神经疼，一个接着一个的附身。
可即便这样拼命，还是踩雷了。
觥筹交错的酒桌上，面对同行的五六个老板，喝过头了，被扶着走出包厢。
次日，董事长话里有话的说道：“我以为你是永远清醒的一个人。”
灌自己最狠的老板笑着说了一句：“年轻人，谁没有犯错的时候！”
这份工作又到头了，人也过了三十。
三十多岁，正是创业时，经验有，人脉不缺。也被社会毒打过。
就从珠宝这个行业创业把。自己当老板。
去了一趟缅国，被洗劫一空。
没有被割腰子，自然也没有进到翡翠，交钱赎人，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还在深市那边赔了数目不菲的代加工违约金。
成年人的世界，奔溃往往在一瞬间，拼不下去了，摆烂把。
朝九晚五的第三份工作，没有了意气风发，不再激进，四品八稳的上班，可收入又赶不上房价了。
老爸曾经绷直如枪杆的腰都弯了下去。
自己上班的积蓄加上家里面的存款，购买了港湾家园的房子。
奔四十了，相亲结婚，这一辈子，就这样吧。
麻绳专挑细处断，港湾家园成了烂尾楼，开发商跑路，自己要还银行的按揭贷款。
找哪儿说理去？
这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
“呯”手机被重重的搁在了桌面上，女人愤怒的目光望了过来。
“港湾家园是烂尾楼？”
“嗯！”
“你觉得开这样玩笑很有意思？神经呀！难怪都快四十了，都没女人想跟你。”
苏潜起身，耳朵屏蔽了女人的嘲讽。
老爸、老妈愿意将省城养老的房子拿出来当婚房，可自己愿意么？相亲，只是来走个流程。
对于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苏潜扫码付款，开车离去。
汽车在港湾家园的烂尾楼下停靠了下来，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朦胧的烟雾中，苏潜看着没有封顶的楼宇。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多好！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起，苏潜拿出手机。
是银行的房贷还款信息。
“房子都没了，房贷还要一分不差的还。”
苏潜抬头，眼神嘲讽的看向烂尾楼。
视线内，有东西黑压压的落了下来。
“呯……”
红色的血液、灰色的保温层，在苏潜的视线内炸开。
…………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熟悉而陌生的彩铃声一遍一遍的在耳际内响起，苏潜觉得头痛的厉害，就像是有人将钢钎戳脑子里面，恶意的搅拌了一下。
“这是在哪儿？医院！”
鼻端没有刺激的药水味，光落了下来，感觉有点刺眼。
苏潜慢慢地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省广电中心的几个大字，低垂的绿柳，沿街商铺，穿行在街道的车辆逐一进入视线。
稍微的侧目，从停靠在街边的车辆后视镜，苏潜看到了一张三庭五眼比例标准，脸部轮廓线条流畅，下颌骨精致完美的脸孔。
“这是……”
苏潜粗重的呼吸了一下，镜面中的那张脸，是少年的自己不错，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街道的建筑充斥着回忆感，不远处的大钟楼是城市的地标，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变，
钟体有三层楼高，四周用黑色大理石贴面。自建成以后，一直是省城电信总部的办公场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苏潜看到上面的时间是2009年6月18日。
2009？高考！那时候自己考上了光宗耀祖的985大学。
可大钟楼上的这个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手机铃声不依不饶的响起，苏潜从裤兜里面拿出手机。
诺基亚手机，滑盖的那种。
还有什么不不明白的，重生了。
“为什么重生，难道就因为上辈子遗憾太多，烂尾楼下自己的那句话？感动了上天，真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苏潜接通电话，听筒的那边传来悦耳但颐气指使的声音。
“苏潜，你到电视台没有？”
苏潜看了一眼视线前方的的省广电中心。
“到了！”
“我告诉你呀，一定要拿到‘流浪船长’的签名，你要帮我做到了，我可以考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这是考验……”
青春跳脱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记忆都回来了。
潞州高中，给自己打电话的是少年时代的白月光李惜珍。
谁没追求过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可自己和李惜珍之间的曲曲折折，比唐僧取经还要糟心。
考验的都能怀疑人生，比入了职场后的KPI考核还要令人窒息。
关键是还没有修成成果。
苏潜嘲讽的笑了笑。
高中的自己，就是那种学习上有点天赋，不上辅导班，不需要“三更灯火五更鸡”就能进入班级前十的学生。
鬼迷心窍的喜欢了上了李惜珍，心满意足的成了对方的护花使者，没少和骚扰李惜珍的小混混打过架。09年，还没有备胎这个网络梗，可现在想起那些青葱的事情，自己不就是满足李惜珍虚荣心的一个备胎。
上了大学就是异地恋，九九八十一难的考验抵不上李惜珍院系那位斯文儒雅学长玫瑰花里面的铂金钻戒。
苏潜清晰的记得学长送给李惜珍的钻戒品牌及其广告语。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苏潜，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你一定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呀！”
苏潜将手机稍微的拿开了一下。
“我要做不到呢？”
听筒那边的李惜珍没有反应过来，半响之后“啊”了一声，随即恼怒，“苏潜，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很认真的告诉你……”
“我们结束了。”
诺基亚发出清脆的合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