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访谈|保罗·克鲁格曼

积极的政府可以拯救经济

大家好，我是专访记者。今天我要采访的是当今世界最受瞩目的经济学家，他凭借贸易理论和经济地理学的结合取得了巨大的学术成果，并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就是——保罗·克鲁格曼教授。

记者：克鲁格曼教授，我在准备采访资料的时候发现您有很多别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经济萧条的传道者”。您对这个别名怎么看？

克鲁格曼：在我预测对了几次经济萧条以后，人们就开始叫我“经济萧条的传道者”了。不过听起来总有一种好像是我引起了经济萧条的感觉，所以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别名。我预见了经济萧条并提出了解决方案，所以我更希望人们叫我“克服经济萧条的传道者”。

记者：您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又在麻省理工学院获得了经济学博士学位，现在担任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系和外交学系的教授。您平时一直主张经济和政治存在很深的关联，您担任外交学系教授也和这种看法有关吧？

克鲁格曼：我确实认为经济和政治这两者不是相互独立的，所以我也在属于政治领域的外交学系任教。大家可能会觉得政治很难理解，可政治又和大家有着极深的关联。关于这方面我会在后面仔细讲解，这里先简单举一个例子。

关于学校到底应该免费提供餐食还是应该收费，一直存在很多争论。在这里面，经济方面的问题是供餐需要多少费用。因为全国有很多学校和学生，而这个餐费究竟应该由父母来交，还是应该由国家承担？决定这件事情的就是政治。所以说，经济和政治的关系非常紧密。

记者：政治不仅和经济有关，和孩子们的生活也有关。您在1991年获得了极难获得的约翰·贝茨·克拉克奖，又在2008年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您几乎已经取得了一个学者所能获得的所有荣誉，可您还是这么充满工作热情。您为什么能保持这样的热情呢？

克鲁格曼：我认为经济学不能单纯停留在理论层面，还应该准确分析现实情况并提出解决办法。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写了很多书，也定期在《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上发表专栏文章。我要求自己不能只单纯地罗列理论，因此我一直都在尽力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解释现实经济问题。

我写过的书有《兜售繁荣》（Peddling Prosperity）《萧条经济学的回归和2008年经济危机》（The Return of Depression Economics and the Crisis of 2008）和《一个自由主义者的良知》等（The Conscience of a Liberal）。很多普通读者都读过这些书。之所以普通读者会读，我想就是因为这些书都是用很简单易懂的词汇把经济和现实联系起来解释问题的。我说这些不是在炫耀，而是因为我主张：停留在理论层面的学问只是一条腿走路的学问。

记者：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只有能解决现实问题的理论才是真正鲜活的理论。在介绍您的理论时，有一个人不能不提——英国经济学界的代表人物凯恩斯。您对此怎么看？

克鲁格曼：我和凯恩斯的关系非常密切。像我这样认同凯恩斯理论的人被称为“凯恩斯主义者”，也就是被归为凯恩斯学派。凯恩斯可以说是第一位研究出克服经济萧条方法的经济学家。当年美国陷入经济大萧条时，其他经济学家都认为政府不用采取任何措施应对，经济自己就会慢慢好转。只有凯恩斯提出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我们所有人都会陷入绝境。

而且重要的是，后来采用了凯恩斯提出的解决方法的国家都从经济大萧条中走了出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政策能脱离凯恩斯理论的影响。几乎所有国家都会采取相应措施来解决经济问题，差别只是干预程度不同罢了。采取措施在当前这个时代是理所当然的解决方法，可在凯恩斯身处的那个时代，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样主张。政府主持修路、盖桥等大家现在觉得很自然的事情，其实都可以说是凯恩斯提出的解决方法之一。我现在也依然认为他的方法是正确的。

记者：我读过您的《一个自由主义者的良知》。您在书里提到我们必须回到凯恩斯的时代。您一直和凯恩斯一样主张政府应该积极干预经济。不过也有很多学者反对这个主张。您对此怎么看？

克鲁格曼：政府做的事也不可能永远正确，可我仍然认为政府采取措施好过放任不管。认为放任不管经济就会自己好转的主张是不负责任的。就比如有人落水了，难道要让这个人先学会游泳然后自己游上来吗？当然是要派救生员施救了。大家都知道救生员虽然没法救出所有人，但至少能救出大部分人。我认为政府的角色就是这样。

记者：您举的这个例子真的太形象了。您也知道，之前的一些事件让您受到了全世界的瞩目，就是您准确预测出了亚洲金融危机和国际金融危机。您是怎么都预测对的呢？

克鲁格曼：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都预测对。不过我一直都在细心观察经济状况并提出疑问，所以经常能预测对。最重要的是预测到危机并提前预防。如果预防不住，那就必须采取措施去解决。亡羊补牢是于事无补的。我们要通过这门课学习什么是经济萧条和应该如何解决经济萧条。希望大家能带着这些问题学习。

记者：听了您的这些话，感觉前面又出现了希望。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感谢您接受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