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策了
无数战舰团团护住的大周水师总兵坐舰。
甲板前端，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年约五十的壮硕汉子，立身于一众三四品军将身前。其一双目光爆射寒星，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少顷，其紧握拳头的右手狠狠砸在船舷上面：“哈哈，大局已定。只要把这些狗娘养的尽歼于此役，本镇才有颜面立于朝堂之上。”
四月，江南海防道华亭卫五千余海防水师，尽数被汪家和东虏连根拔起。
这也让在重华宫休养龙体的太上皇大发雷霆，连下数道上谕申饬海防总督。
就连他这位正二品的两江水师总兵，亦被内阁元辅和领班军机大臣票拟斥责。
若不是恰逢辽东突闻十万大军扣边，一下把朝廷的目光吸引过去。
指不定，就连他这个两江水师总兵，都要吃两宫陛下的挂落。
“嘶”
放下手中的单筒千里目。
两江水师总兵荣石清倒吸一口凉气，拿手遥指汪家旗舰，问道：“好身法！一刀劈了代古拉风的是哪卫勇士？”
“就是那顶帽子丑了点。”
“禀镇台，那个不是镶红旗旗主代古拉风，他是玛尔扎哈。”一旁的偏将，方才也在千里目瞧了个清楚，见问，顿时躬身回禀。
荣石清骤然变色，诧然道：“原来是他，竟然是后金之主亲自任命的水师提督。安亲王！”
荣石清语气一顿，皱眉道：“难怪威海卫一直见不着此人踪迹，殊不知，竟是让他偷偷潜至华亭县来了。”
话落，回想过来此乃水师奇功。荣石清不由仰天长笑：“哈哈！此战，没想到竟会是咱们的人拿了奇功。”
“来人，备笔墨，本镇要亲自撰写塘报，好替两宫陛下报捷！”
“镇台大人，他…他不是咱们两江水师的人！”一旁的副将眨了眨眼，思忖半晌，唯有硬着头皮提醒。
“嗯？莫非他来自海防卫？可是从料罗湾那边过来的？”荣石清虎目一瞪，眸子里面的精芒闪烁。
姥姥，失策了！
目下数万将士在场，众目睽睽之下。水师到手的功劳，眼见就要被海防卫的人抢了！
“禀镇台，此人名唤吴泽，目下乃白丁之身。据说，是一位尚未考取功名的书生。”
荣石青差点没闪了舌头：“放你娘的屁，一介书生缘何会跑到咱们的战船上去？”
“他手里有扬州盐院林御史的手令，咱们的人便让他上了船。不承想，没过多久，咱们便接到金陵提督大人的令旨，命咱们两江水师即时启程。”
荣石清听后连连变色，思忖半晌，再次拿起手中的千里目，细细观看起来。
良久，荣石清一咬牙，沉声道：“此人在二月初，已被本镇授予试百户之身。李力达，吴泽的告身任命，你亲自督办，倘或你办砸了，本镇、拿你是问！”
“莫说他只是秀才之身，哪怕他是举人之身。就凭他一刀劈了代古拉风……安亲王玛尔扎哈，最次的功劳，他也能蒙陛下恩赏一个爵位。”
“再者说了，科举这条路，岂是这么简单而易之事。”
“十年寒窗终不负，一生韶华亦可期？”
“狗屁！”
“纵是那些旷世奇才，莫不是从数千惊才绝艳当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来。”
“姑且让他万幸中了进士又如何？”
“现如今，太宗朝那些数得上名号的一、二甲进士，顶天也是干到正三品侍郎之职。”
“就连状元出身的，又有几人能够踏进中枢。”
“这爵位，老子偏不信他不动心！”
勋爵在国朝，公、侯可是超品。
荣石清撇了撇嘴，他自信那位名唤吴泽的人，当会权衡利弊。
……
……
‘嗖’地一声。
箭羽在空中疾速飞行产生轻微呼啸声响。
青年男子没有多想，踏前一步，挥刀精准替金主格挡那枚冷箭。
殊不知，疾驰过来的竟是连珠箭。
下一刻，那青年的心脏往上一寸，随即喷溅出鲜红血迹。
其余三人马上反应过来，抬手便朝那偷袭之人扣动袖兜里面的扳机。
可惜，对方满弓放出两箭，马上便往左边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过三支短矢。
那位东虏神射手半眯着眼睛环视一圈，发觉大势已去。而后飞快地瞥了一眼吴泽，把他的模样记牢在心，一跃便跳进翻滚的浪流里面。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师靠拢过来，吴泽暂时扔下其余的东虏白甲兵，一把扶住中箭的青年。
吴泽见他额头溢出细微冷汗，忙出声说道：“汪青松，我算欠了你一条命！撑住。”
汪青松环顾一圈，见海匪已经开始崩溃，忍着胸膛前激烈的疼痛，缓缓说道：“泽六爷，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早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位弟弟，若是泽六爷能够瞧在我替你挡了箭的份上，还请泽六爷，多照拂我那位弟弟。”
吴泽也不答话，而是吩咐着其余三人：“快，先把你们老大抬进去，寻一处干净的船舱，我身上有金创药。”
“泽六爷，不必了，哪怕你能替我止住血。但在这茫茫大海里，顶多也是让我苟活一会。还是把这些伤药，留给其余的水师弟兄们。”
“你别说话，留着力气养精蓄锐。”
“就你这伤口，死不了！”
说罢，吴泽招手一人过来，让他帮忙先简单地替汪青松止住渗漏出来的血迹。
“倘或你放心不下你弟弟，那你就自个儿回去照顾他。我这儿又不是托儿所！”吴泽头也不回地喝了一句，脚步匆匆地离开甲板。
听见泽六爷能够救下老大，其余三人目光一亮。小心将汪青松抬起，跟在吴泽的身后进了一间船舱。
“把他平放在木板床上，小心，千万别拉动他的伤口。”
待汪青松被他们安置好，吴泽那边也假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准备齐全的战场急救医疗所需物品。
这里面包括了绷带、纱布、胶带、手套、敷料、消炎药、针筒、外科刀具和钳子。
虽说这些用一次便会少一次，但吴泽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先是拿敷料替汪青松的伤口敷上，吴泽便准备替他注射消炎药。
早前，吴泽已经仔细辨别过他的伤口位置。
确认并没有伤及到重要的器官，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此，吴泽才会有把握说出能够医治的话。
重要的是，吴泽有消炎药及绷带。只要把箭头拔出来，及时止血。等靠了岸再寻大夫诊治一番便好。
若是箭头伤及到重要器官。
哪怕吴泽身上有这些战场急救物品，也救不回汪青松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