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鲍里斯·皮利尼亚克是何许人也?
照片上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鼻子上架着一副细细的圆框眼镜,身着一套考究的西装,上面还别了一枚蝴蝶胸针,一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无论如何都不符合西方眼中苏联革命作家的形象。但皮利尼亚克的确是一位苏联革命作家。
他本来姓沃高(皮利尼亚克是其笔名),是伏尔加德意志人的孩子,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都在俄国外省度过。作为当时最高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体裁广泛,风格多样,创作范围从带有明显自然主义和原始主义痕迹的传统散文、报告文学、游记、工业小说、纪事散文,一直延伸到现代主义的诗化散文,其中最好的例子莫过于他的代表作《裸年》(The Naked Year)。
这些作品令皮利尼亚克名声大噪,也让人们对他又爱又恨,毁誉参半。他的文学风格被争相模仿,他的作品被广泛翻译成多种语言。别人做梦都去不了的地方,他想去就去:德国、英国、中国、日本、美国、希腊、土耳其、巴勒斯坦、蒙古……他的“日本纪事”系列(“Japanese cycle”)包括游记《日之本》(The Roots of the Japanese Sun)、《石与根》(Rocks and Roots)、《鹿城奈良》(The Deer City Nara),以及《故事之为故事的故事》;[6]写美国的书是《Okay!一部美国小说》(Okay! An American Novel);[7]此外,他还为英国写了一部短篇集,《英国故事集》(English Tales);写给中国的则是《中国日记》(Chinese Diary)。
女人们爱他,许是因为她们对作家有种迷恋,俄国女人尤其如此。他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妻子是科洛姆纳医院的一名医生,名叫玛丽亚·索科洛娃,跟他生了两个孩子;第二任妻子是莫斯科小剧院的一名演员,美人奥莉加·谢尔比诺夫斯卡娅;第三任妻子是演员兼电影导演基拉·安德罗尼卡什维利,他们有一个儿子,也叫鲍里斯。他甚至有两辆汽车(他把一辆在美国买的福特运回了苏联!),还在莫斯科近郊著名的作家村佩雷德尔基诺享有一座宽敞的别墅。
皮利尼亚克著作颇丰。除了经典的《裸年》外,其他重要作品还包括《机器与狼》(Machines and Wolves)和《伏尔加河汇入里海》。还有那篇引起轩然大波的《不灭的月亮的故事》,这个故事描写了红军统帅米哈伊尔·伏龙芝被谋杀的故事,声称医生在上方的命令下,用过量的氯仿毒死了伏龙芝。
皮利尼亚克是叶甫盖尼·扎米亚京的挚友。扎米亚京是俄罗斯帝国海军的一名工程师,业余时间写作。在一封写给斯大林的离苏申请(在马克西姆·高尔基的游说下,斯大林批准了这一请求)中,扎米亚京写道:“真正的文学只能由疯子、隐士、异教徒、空想家、反叛者和怀疑论者来创造,而非勤勤恳恳的官员。”
扎米亚京的《我们》(1924年以英文首次出版)遭到了许多作家的剽窃,乔治·奥威尔(《1984》)和阿道司·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也赫然在列。只有库尔特·冯古内特对此供认不讳,其他人则更喜欢相互指责(比如奥威尔指责赫胥黎)。然而移民后,幸福依然与扎米亚京无缘:在巴黎苦苦挨过六年后,1937年,他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同年,鲍里斯·皮利尼亚克被捕。仿佛当年那梭横扫无数苏联作家的子弹,最终也不肯绕过扎米亚京的心脏,尽管他已经躲到射程之外。然而,这个故事要讲的并不是扎米亚京,而是故事是如何成为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