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朝
“孙儿明白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桌上堆着的奏疏，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是。”朱允炆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皇爷爷记得早点歇息。”
“嗯。”
……
天还没亮，南京城又迎来了忙碌的一天。
一台又一台轿子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午门前。
咚咚咚！
钟鼓司的宦官敲鼓敲钟，宫门打开，百官检查了一下衣着，随后鱼贯而入。
鸣鞭之后，百官按着官位高低依次过金水桥，抵达奉天门丹陛之前。
此时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两队相对而立，站在御道两旁，静静等待朱元璋到来。
朱元璋抵达御门后，钟鼓司开始奏乐。
待到朱元璋御门安坐，此时再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两班走进御道，行一拜三叩头。
“臣等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叩拜的声音响起。
“众爱卿平身。”
朱元璋用手微微虚扶，示意群臣起身。
“谢陛下。”
群臣这才缓缓起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王景弘高声道。
咳～刑部左侍郎侯泰轻咳一声，走出列道：“臣侯泰有本启奏。”
侯泰从袖子中拿出奏疏，双手呈上。
奉天殿的宦官连忙走过去将奏疏递给王景弘，王景弘转而递给朱元璋。
“臣查看工部员外郎林诚义卷宗时发现林诚义为官三年素来清廉，家中无一仆役，所留下的钱财不过十二贯。
臣观之觉有蹊跷，林诚义不像是贪污之人，便查其挪用的二十贯钱去处，发现林诚义之子林逸思大病急需用钱。
买药治病共花三十贯钱，而朝廷俸禄低，林诚义无力承担药费这才迫不得已挪用公款。
臣侯泰恳请陛下提高百官俸禄，以防类似贪污事件发生！”
提高俸禄！！！
这话听的众多臣子兴奋起来，但无人敢吭声，甚至心里为侯泰默哀。
在朱元璋面前提俸禄，这不是在找死吗？
砰！
不出所料，朱元璋将奏疏重重的扔在地上，愤怒的斥责道：
“四民之中土最贵，民最苦！
你侯泰作为官员，不用足蒸暑土气，不用背灼炎天光！
每日待在屋檐下，坐在椅子上处理公务，一家人便可衣食无忧，你说说咱给的俸禄低吗！”
侯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若非太孙殿下交代，怕是当场吓昏过去。
待朱元璋怒斥完，被后世称为建文三傻的齐泰黄子澄对视一眼，齐泰咳了一声，走出列道：
“臣齐泰附议，陛下所设俸禄过低，这才导致许多原本清廉的官吏行贪污之事！”
黄子澄走出列道：“臣黄子澄附议！”
一时间，奉天殿就跪了三人，其他大臣感觉今日似乎有点不对劲，但都沉默着不敢做声。
他们能活着站在这里，完全是一帮违逆朱元璋的大臣给他们腾出了位置。
“反了反了！来人将这三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当即有侍卫走了进来，刚要碰到侯泰三人，就听朱允炆走出列求情道：
“皇爷爷，此案孙儿也了解过，确实是百官俸禄过低，这才导致林诚义冒险挪用工部二十贯钱来给其子林逸思治病。”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他沉声道：“俸禄定了几十年了，也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哪需要提高俸禄？”
朱允炆道：“常言道，人有三急。按朝廷所定下的俸禄一家人确实衣食无忧。
可若是家里人突遇大病，或者官员初到任急需用钱，以至于没钱难以度日。
这不是在逼着官员贪污么？
孙儿请皇爷爷设立安家费，以养百官廉洁之心。”
刑部左侍郎张昺走出列道：“臣张昺附议！”
随后礼部尚书郑沂，户部尚书郁新等大臣似乎得到什么信号般纷纷附议。
一时间殿内乌压压的跪了一片，朱元璋沉吟道：“是朕给的俸禄低了么？”
殿内无人回应，一片寂静。
朱允炆这时也跪下来道：“皇爷爷，俸禄不低，足够一家人的吃食。
可官员吃食之外，还有穿衣住行等花费，俸禄难以满足，故而有官吏冒着砍头的风险贪污，挪用公款。
孙儿觉得应该在俸禄之外设立养廉银以供花费，来养百官之廉洁。
这样一来，若是还有官员贪污、挪用朝廷的钱，于情于理都该严惩不贷！”
朱元璋问道：“何为养廉银？”
朱允炆道：“以政绩给予百官额外的钱粮，既可以预防官员贪污腐败，又可以激励官员做事，此之谓养廉银。”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道：“将地上的奏疏捡起来。”
话语刚落，就有宦官小跑到群臣中间，将被扔到地上的奏疏捡起，递了上去。
朱元璋随意翻了几页，道：“这林诚义做了三年官，存款也才十贯，儿子一场大病就能拖垮一整个家庭……在朝廷当官真这么难么？”
兵部侍郎齐泰立马哭诉道：“陛下，臣做官十二年，家中亦无什么财产。
平日妻子年老还坚持在院子里种点蔬菜，坐的马车也是好几年不舍的换……”
黄子澄不甘示弱的哭穷道：
“臣伴读东宫时，常常留在东宫吃食就为了节省点家里的粮食。
平日里穿的衣服也是穿了几年的，破旧了舍不得换，妻子就帮忙打补丁……”
“都起来都起来，都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哭。”
朱元璋先是嫌弃的说道，看向朱允炆语气一转，微笑道，
“皇太孙提的安家费和养廉银不错，可想好具体的措施？”
朱允炆道：“安家费定为十贯钱，养廉银是孙儿观林诚义贪污案联想到的，尚未想好。”
“既然是皇太孙提出来的，限你一日之内写好了奏疏再呈上来！”
朱元璋不耐烦的说道，他转头望向刑部尚书夏怒，问道，
“夏爱卿，你掌管刑部多年，精通律法和处理过众多刑事案件，你觉得林诚义案该怎么判？”
夏怒当即跪下来请罪道：“臣这几日染了疾，贱内让臣多休息，臣将事务都推给了侯泰他们，臣愧对陛下。”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无妨。夏爱卿注意休息，若是病情加重，请假回家修养几天便是……侯爱卿，你觉得这个案子该怎么判？”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了刑部侍郎侯泰身上。
按以往的惯例来看，贪污公款，死刑是逃不了的，如今似乎要出特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