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蝶恋花
林诚义面不改色,以为宋怀远在说其他人。
他没有去看花魁,花魁却始终看向这边。
估摸着人家在看别人,他只是自作多情罢了。
见林诚义面无表情,似乎无视了自己,宋怀远作为读书人,风雅的书生,自然要维持形象。
他强忍着怒气,面上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道:“兄台,这是在酝酿?”
徐轻舟摇了摇林诚义,提醒他,宋怀远在说你呢。
“你是在问我?”林诚义疑惑道。
这话把宋怀远气笑了,原来是个憨憨啊,他还以为林诚义有点东西,是自己想多了。
宋怀远道:“佳人看着呢,兄台故作谦虚作甚,何不吟诗一首?”
林诚义摆手道:“我不会作诗,就不献丑了。”
宋怀远心底冷笑不已。
他以为林诚义诗作的不好,怕丢面子,便紧追不舍道:
“受邀而来的哪个不是大才,肚子里没点墨水?大伙都看着,兄台就别谦虚了。”
见对方来者不善,徐轻舟当官的,心底有几分瞧不起所谓的才子词人,冷笑道:
“我朋友素有才名,尤其精通诗词一道,他是怕说出口让你不堪,下不了台,你何必自取其辱?”
林逸思扯着徐轻舟袖子叫他别说了,但徐轻舟以为林逸思在鼓励自己,语气愈发激昂!
有儿九岁能作出石灰吟这样的佳作,当父亲的诗词水平怎么可能差!
绝不能让对方嘚瑟下去!
“那在下就要看看阁下有何佳作,能让在下下不了台!”
宋怀远怒气随时在爆发的边缘徘徊,若不是花魁看着,他言词绝不会这般客气!
林诚义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我真不会作诗。”
宋怀远见林诚义憨憨的样子,不像作假,嘲讽道:“兄台,莫不是苦吟派来着?”
见林诚义没有回话,众人憋着嘴偷笑。
所谓苦吟派乃诗圣所创,后经诸多诗词大家发扬光大的门派。
但由于很多人憋不出来诗,拿此当借口,渐渐地大家就懂得都懂了。
柳月蝶轻笑几声,似乎不忍见到林诚义尴尬的一幕,又躲进了帷幔里。
宋怀远心中一喜,加大嘲讽道:“苦吟派诗人多有佳作,兄台既然没有提前告诉我准备,不如吟一首早年之作?”
林诚义也有些被惹怒了,他好歹是个从五品京官,放到地方那是知府起步。
一个读书人如此羞辱自己,真当他没脾气啊!
“我说了我不会作诗!你这人步步紧逼,家里的长辈没教过你修养不是?!”
林诚义眼神冰冷,一下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有种上位者的气息。
宋怀远的父亲可是应天府府伊,正三品高官,在京城谁敢不给自己几分薄面,自然不怕林诚义。
他嘲笑道:“兄台,这儿是诗会,不是在家里耍威风的地儿!”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林逸思听得出他的话含着的意思,说他老爹只配欺负家里人,暗指妻妾,到了外面什么都不是。
他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老爹和坑队友的徐轻舟,站出来道:
“家父不愿作诗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宋怀远冷冷道:“令尊不给在下面子,在下何必再给令尊面子。”
好好好!!!
林逸思忍不住了,强忍着怒气道:“那我就替家父作词一首,你听好了!”
宋怀远面带不屑,一个九岁大的小屁孩能作出什么佳作?
就算是史书上有名的神童所流传的诗词也非常有限,水平更不必多说。
众人感念林逸思的孝心,反而替他担忧起来。
要是念出一首差劲的诗,林逸思和他的父亲林诚义都很难堪。
解缙见李希颜含着笑意,对年轻人的争风吃醋来了兴趣,指着林逸思问道:
“李先生认识他们?”
李希颜淡淡道:“朝中无人不识。”
解缙猜想最近风头正盛的工部员外郎林诚义,猜测道:“林工部?”
但他朝中的关系没有多深,只知道林诚义养廉银之事和官复原职的事情,对林逸思知之甚少。
李希颜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看向林逸思,想起石灰吟和那句颇有家国情怀的诗句,微笑道:
“有好戏看了。”
画船寂静无声,在场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了林逸思脸上。
只听林逸思吟诗道: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为林逸思担忧的众人松了口气。
上阕还算中规中矩,算不得佳作,但也不差。
相对于林逸思这个年龄段来讲,算得上非常优秀了。
“蝶恋花……”柳月蝶掀开帷幔,看向林逸思。
她听人说过,林逸思今上午大出风头的事。
小小的年龄,便得正七品散官,担任詹事府从八品右清纪郎。
不仅得万岁爷喜爱,更是有将他培养给太孙殿下的打算,林家两代不衰!
而且他这首诗,似乎听起来……很不错。
林逸思没有理会他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宋怀远念出下阕。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林逸思念到这里,全场已经哗然,这首词的档次念到这里已经隐隐超过了宋怀远。
蝶恋花,在座的文人墨客绝大多数都知林逸思填的词是蝶恋花!
还有最后一句!
众人屏声静气,等待着最后一句。
只听林逸思高声念道: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登时全场鸦雀无声,呆在原地回味着最后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纵使无穷的“旧恨”从此都烟消云散,都能化作“新欢”。
但令人无可奈何的是,青春已经逝去,朱颜已经暗淡。
正如窗外的一树花影悄然凋零。
柳月蝶紧握着栏杆难掩兴奋,这首词从某种意义上是写给她的,她的身价会由此暴涨!
明年的花魁不出意外也会是她!
甚至青史留名未必不可!
宋怀远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两首词完全不在同一水平,后者远胜于前者。
他拿什么比?
想起自己洋洋得意的模样,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嘴贱做什么?
林诚义儿子都这么流比了,做父亲的哪是不善诗词?
分明如徐轻舟所言,他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