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身入局

“这是你期望的结果吗？”

赵王府的书房中，朱高燧将老爷子留给他的那份手谕摆在桌上，目光注视着下面站着的朱瞻坺，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

在那份手谕，或者应该说是一封家书中，朱棣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有对朱高燧的告诫，也有对他的勉励，但那些都不是很重要的。

说好听点儿，那些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叮咛告诫。

说难听点儿，那些都不会对眼下的局势产生任何的影响。

唯一重要的，也是让朱高燧露出眼下这番表情的，是朱棣在信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瞻坺眼下已经过十有三，在寻常人家，这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是时候让他磨练磨练了。

一句看似极为简单的话中，所蕴含的深意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什么叫磨炼？拿什么磨炼？以眼下顺天府的局势，还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做，但这封信中却丝毫没有提及的？

毫无疑问，就是朱瞻坺昨日在老爷子面前所说的十万大军一事。

这件事是必须要解决的，是迫在眉睫的一个问题，因为十万大军，哪怕是对于大明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果老爷子不在，朱高燧一人就能拿得了这个决定，再不济也可以上表京中，将此事当做皮球给踢走。

但事情发生时，老爷子恰好在顺天府北巡，那这件事自然就轮不到朱高燧做主了。

眼下，这么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老爷子却没有任何的交代就离开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朱瞻坺看不出来，但朱高燧却知道，老爷子所说的磨炼，就是这个。

“不是……”听了自家父亲的解释，朱瞻坺怔怔地摇了摇头。

的确，他当初是真的打算要搅浑这滩水的，因为重活一世的朱瞻坺并不想再次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更何况是一个能够将自己的亲二叔活活炙烤闷死的人手中。

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要亲自入局。

这个局，太过危险，如果结局不过是个死那倒还好，但要被闷成瓦罐鸡的话……

朱瞻坺觉得还是算了。

所以，昨日他提起那十万大军的时候，只是想让老爷子在北巡途中因地制宜，让自家老爹掺和上一脚，分点功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徐徐图之嘛。

但没成想……

“唉……”看着有些木然的儿子，朱高燧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为父还打算让房铮出来替你把这事儿扛过去，他们家这两年过得有些难，虽然不算是什么特别好的机会，但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但眼下，既然你爷爷留下了这么一道手谕，那这事儿就逃不过去了。”

“回头，我让朱承陪你一同北上，他虽然只是个护卫，但毕竟是为父的贴身护卫。”

“这些年，无论是靖难的时候还是据守顺天之后，他都跟在为父的身边，虽不曾亲自上手过这些事情，但见识还是有的。”

“另外，我再把自己的护卫分出两个卫所出来，护卫你的安全。”

“谢谢爹……”朱瞻坺低下头，心下有些感动。

按照太祖高皇帝留下的祖制，大明每个藩王应有三个护卫所的护卫，每个护卫所有护卫五千六百人。

不过，在靖难之后，通过自己的经历，朱棣觉得这三个护卫所的编制有些多了，毕竟他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慢慢发展起来了。

明里暗里的，在经过多次削减之后，大明目前也就只有作为朱棣嫡子的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仍旧保留有完整的三个护卫所的编制了。

眼下，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自己的父亲分出了大半的护卫，朱瞻坺怎么能不感动？

“行了。”朱高燧叹了口气，他是想亲自陪着儿子去的，一来是这样更有保障，二来也是个很好的教育儿子的机会。

但是，眼下局势虽然并不混乱，但人心不稳，顺天府又是北征失利之后的首当其冲，他不能随便离开。

“回去收拾收拾吧，早些做好准备。”

“另外，记得和你娘告个别。”

“是。”朱瞻坺躬身行礼，然后缓缓地退出了自己父亲的书房。

……

退出了书房，轻轻地带上房门，朱瞻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眼下的结果是他亲自入局干预出来的，但严格来说，这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

朱瞻坺想要的，是在迁都之前，利用自己父亲据守顺天府，目前仍是大明国都的应天府干预起来比较困难的情况下，先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等做出成绩来了，甚至先自己那个堂兄一步成就一番事业。

到时候，或许他不能占据主动地位，但最起码在别人想要动他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而现在……

想到这里，朱瞻坺将吸入肺中的气缓缓吐出。

就现在来看，其实也不算是太坏。

最起码，在那个位置易主之前，有老爷子在，就算是有人想要动他，也得考虑考虑老爷子的感受。

毕竟，通过靖难成功上位的老爷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的子孙身上。

想通了这些，朱瞻坺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对于他来说，最起码事情还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最起码，他还有机会不是？

思及至此，朱瞻坺转过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东西，然后去和自己的母亲沐氏告个别。

老爷子都下了手谕了，虽然是用暗示的方式，但还是要去做的，不然的话多少会让老爷子不高兴的。

可当他转身之后，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师父……”面对来人，朱瞻坺微微躬身，显得很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