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生命中的意义是什么?我获得过什么样的学识?受到了什么的影响?我的工作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当衰老如期而至,我又把精力放在了何处?”在荣格去世前的5年时间里,他与安妮拉·杰斐(Aniela Jaffé)围绕着这些问题进行了长期的漫谈。他的许多见解可以在由安妮拉·杰斐汇编和出版的《荣格自传:回忆、梦与思考》(Erinnerungen, Träume, Gedanken von C.G.Jung)一书中找到。但是,在那部旷世佳作中并没有展现他向安妮拉·杰斐分享的所有内容。
本书汇集了荣格迄今为止未发表的所有陈述。杰斐认为这些陈述相当重要,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荣格的本质、他的著作还有他晚年时期的思想,它们不应当被遗忘。在下文中,我将进行简要的描述,说明在杰斐与我建立起友好的关系之后,出版遗稿的责任是如何落到我身上的。
虽然我对杰斐的一些作品很是熟悉,但直到1975年年底,当我在荣格研究所(C.G.Jung-Instituts)学习时,我才结识了安妮拉·杰斐。我受到《春天》(Spring)杂志的出版商詹姆斯·希尔曼(James Hillman)的邀请,需要将杰斐的讲座“荣格与爱诺思圆桌会议”(C.G.Jung und die Eranos-Tagungen)的内容翻译成英文,我为了能够把握其中的各种细节,便去向她请教。第一次相遇便是友谊的开始,此后我们的感情愈加深厚,一直持续到1991年10月杰斐离开人世。我怀念这位热情洋溢的女士,她受过良好教育,在满是挑战的生活中积攒着经验,变得成熟,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思想上,永远保持着慷慨与大方。
在高龄之时,除了继续荣格分析师的工作,她还通过海量国际书信的往来,致力于仔细审查自己的著作和档案文件。此外,她还撰写、修改新文章,也会经常补充她曾经出版过的作品。在翻阅资料的过程中,她发现了这些未被利用的笔记——《荣格自传:回忆、梦与思考》的基本材料中剩下的内容。
她认为,需要让更多的读者了解、接触这些未发表的谈话笔记。这不仅仅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责任。10多年来,她一次又一次地把精力投入到编辑这些材料中,确信它们应该单独出版,用于补充《荣格自传:回忆、梦与思考》。然而,由于版权存在争议,杰斐在20世纪80年代初不得不放弃了出版计划。
1986年,她决定将手稿和版权转让给我。接下来的12年时间里,我对手稿进行了许多修订,最终成为现在的版本《荣格的生活与思想侧记》(德文原书名直译)。杰斐将我任命为她的文学遗产管理人,并委托我负责出版工作。
2013年,荣格作品基金会(Stiftung der Werke C.G.Jungs)同意本书将由戴蒙出版社(Daimon Verlag)出版,版权归安妮拉·杰斐或其文学遗产管理人所有。《荣格自传:回忆、梦与思考》与本书的复杂关联和悠久历史,埃琳娜·菲斯利(Elena Fischli)将在本书第五部分的《历史评述》中娓娓道来。
基金会还有一个决定,那便是解除对安妮拉·杰斐与荣格传记谈话记录的禁令。这些谈话记录是《荣格自传:回忆、梦与思考》的原始素材。她在20世纪50年代末将这些副本寄给了出版商库尔特·沃尔夫(Kurt Wolff),不过,沃尔夫并没有将这些材料寄还给她或是荣格的继承人。20世纪70年代末,出版商的夫人海伦·沃尔夫(Helene Wolff)将这些材料交给了博林根丛书(Bollingen Series)的前任编辑约翰·巴雷特(John Barrett)。这些材料经由巴雷特之手,被转交给了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最终,这些材料在1983年收录进了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 of Congress)。一直以来,学术圈就对杰斐原始笔记中的这些基础材料很感兴趣。在索努·沙姆达萨尼(Sonu Shamdasani)的编辑指导下,腓利门基金会(Philemon Foundation)就此出版过一部作品,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随后很快也出版了一种刊物。
多年来,我与安妮拉·杰斐就她的生活和工作进行了多次交谈,最初主要是关于出版方面的问题。所以,针对她的学术著作的新版本和汇编,我们共同完成了一些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会谈论到自身,谈论一些生平的故事。所以我能有幸结识她的家人,结识她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对她来说都是生命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例如,当她姐姐加布里埃尔(Gabriele)的两个儿子从英国来苏黎世堡拜访她时,我成了她公寓里的常客。后来,在我了解她的家族历史和当地社区环境时,她的外甥们向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关于未发表的手稿,我们提出过许多问题,安妮拉·杰斐耐心地一一给予了回复,而且还撰写了许多非常有价值的论述,对笔记的背景脉络提供了补充。
作为导师和朋友,安妮拉·杰斐是个近乎完美的人:她的思想深邃,整个人沉稳而敏感。安静的性格和那不慕虚荣的态度,为她赢得了同事、朋友、学生的信任,也让那些接受她分析的来访者同样如此信任她。在倾听的时候,她总是聚精会神,能够从对方盘根错节的语言中抓住巧妙的时机,再将自己的观察或想法以合适的方式反馈给对方,得到对方的接受和认可。作为一名分析师,她花在思考和准备上的时间经常与花在分析中的时间一样多。在她的公寓里,我经常看到她忙于这项工作。她的来访者可以相信,自己得到的反馈是充满洞察力的。她与荣格一起工作时,也是同样谨慎而敏感地关怀着对方。
尽管困难重重,但她带着自己那似乎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尊严,还有她那特别的同理心,一直在不畏艰辛地前行着。似乎在她的内在存在着某种指南针,可以指引着她继续平静而耐心地走自己的路。她遗留的丰富遗产(其中一部分可以在这本书中找到)也会在许多其他的作品中延续下去。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作为分析师,她的许多实践工作也留下了影响悠久的印记。
当我们开始出版遗赠的手稿时,我很幸运地找到了埃琳娜·菲斯利,她一直是我的合作伙伴。菲斯利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她知识渊博,工作起来又相当谨慎敬业。根据安妮拉·杰斐曾经的指示与愿望,菲斯利不仅为出版准备了手稿,而且在大量查阅和研究档案材料之后,她还撰写了一份内容详尽的历史评述。这份历史评述能够让我们清楚地了解这两部传记作品的创作过程,以及杰斐的生平故事。同时,通过这本书我们还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到安妮拉·杰斐和荣格的关系。
安妮拉·杰斐委托我根据她与荣格的谈话记录出版一部作品。如今,看到她留给我的任务已然完成,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满足:愿这本书能够成为这两位伟人的见证,见证他们的思想,他们的关系,他们的生活。
罗伯特·欣肖(Robert Hins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