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雨夜之谜
(1)雨夜之谜
过了一会,曾俊扶着王莉坐在那里:“好了,不说这些了,扯得太远了,提起来我就忍不住。书归正传,我跟你说件事,肯定是你最想听的,一件许多年来你都想知道的真相,那个暴雨夜的真相,这才是我今晚要说的主题。”
王莉抬眼看着曾俊:“那个暴雨夜,你开学前的暴雨夜,我咬你的那个暴雨夜,就是那晚的真相,你都跟踪许多年,有眉目了?你好好说,别怨男痴女的,我就喜欢听你胡扯,肯定很精彩,嘻嘻。”
曾俊点点头说道:“是的,就是那个暴雨夜,又是说来话长,蒋华国和陈小丽离婚后,他的电器元件门市部也干不下去了,就在一家水泵厂做技术员,几个月前,他在和张北顺聚在一起聊天时,听闻红星厂的工资待遇,就要到红星厂来。对他,我和张北顺是了解的,工程师职称,技术也没问题,就是好说个风凉话,就是好嫉贤妒能。张北顺给他说着好话,说他经过这些年的折腾,早没有了锐气,就是沉默寡言,就只是干活了,也是正好,这边缺技术员,他在热处理技术方面也是强项,我也就松口让他过来了。我在高中时就和他关系一般,到了附件厂技术处三十多个人,关系还是一般,但自从我干了工艺科科长后,他就处处和我作对,我虽然没有和他硬扛,但我也不会纵容他。而这一次,他和陈小丽离婚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净身出户,我也就想着换个和他交往的方式,我就让他到红星厂来,我给他高工资,有时还和他聊聊天,我就是要软化他,我要让他自己开口说出一些事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有张北顺、张立军看着他,他干好本职工作,他老老实实工作,也不是不可以。果不其然,干了几个月,一天下午,他找到我,他首先感谢我让他到红星厂干,感谢我信任他,感谢给他的工资,然后吞吞吐吐说起来,说他和陈小丽结婚后,陈小丽也和他聊过许多旧事,那几次对你我的举报就是陈小丽干的,包括最早的举报。陈小丽给蒋华国说,那个暴雨之夜,她在学校教室和史瑞明在一起,两个人亲热后,史瑞明拿出他的录取通知书给陈小丽看,没想到掏出来了写给你的情书,陈小丽就去夺那些情书,史瑞明不给她,两个人大吵起来、撕巴起来,史瑞明大怒,就冒着暴雨跑了出来,陈小丽就在后面追他。追到西越河边,廊桥下东面不远处时,史瑞明忽然转头往回跑,陈小丽抬头看,闪电间,看见一条人影像是我,我身后好像还有一个人影。史瑞明扭回身跑着,就是几步的地,他跑回到廊桥东侧,暴雨顺着街道直冲而下。史瑞明跑着,和陈小丽猛地打了个照面,再猛然转身跑向街里时,一下就滑倒了,头狠狠地栽倒在石头地上,头颠了一下,脚向着河的方向,就被水冲走了,冲到河里就不见了,陈小丽在河边找了两三个小时也没看到史瑞明的踪影。因此,陈小丽就认定,史瑞明是看见了我,受到惊吓,而回转身奔跑,慌不择路摔倒,头栽倒而昏迷,被暴雨冲了下去,而被激流裹挟淹死。因此,我就是杀死史瑞明的罪魁祸首。后来,陈小丽想着,就是看见我的话,史瑞明也不用那么害怕就往回跑吧,她又怀疑我身后的那个人,起初她怀疑是苏蓉芳,因为苏蓉芳和我关系最好,但她的怀疑慢慢就转到了你身上,因为陈小丽凭直觉就觉得你和我的关系不一般,她觉得你那时就躲躲闪闪地暗恋我。情书从河里出来后,史瑞明打捞出来后,陈小丽更伤心了,认定那个我身后跑着的女人就是你,你的身影和苏蓉芳是不一样的,你的粗腿,你跑起来的样子很特别,你根本跑不利索,你走路内八字还夹夹箍箍,你穿的裤子磨烂的地方和别人都不一样。只有看见你,史瑞明怕你看见河边的陈小丽,史瑞明才跑。史瑞明看见的两人就是在一起的我和你,他觉得我和你的关系就是男女关系,更令史瑞明震惊异常、慌不择路。这些年,陈小丽一直记恨在心,想方设法对付我和你,尤其是你,你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更好下手,她还故意装着和你好,和你们两口子好,陈小丽竟然混进了杜继严的圈子,经常和杜继严在一起吃吃喝喝。我是不是曾经跟你说过,注意你们身边蜜里藏刀的人,我就是说的陈小丽。蒋华国说,陈小丽跟他说过多次,还一起分析过多次,现在,他在厂里,我待他那么好,他实在忍受不了,他良心不安,必须要给我说,是陈小丽多次举报的,是他和陈小丽一起举报的。陈小丽就是记恨当年史瑞明的死和你我有关,这些年来,陈小丽一直最恨的就是你,史瑞明爱你在前,史瑞明看见了你才转身,史瑞明抱着写给你的情书沉入水底。其实,她才是罪魁祸首。这就是史瑞明当年落水的真相,这就是我被举报、你被举报,直至杜继严被举报的真相。”
王莉听着,抱着肩膀,她感觉到了寒冷,感觉到有些害怕。曾俊拉着椅子靠近她,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一揽,王莉就抱住了曾俊。曾俊站起来,拉上窗帘,立刻,一股异样的气氛在屋内升腾起来。
曾俊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蒋华国眼看着陈小丽和老杜的关系越来越好,而陈小丽一直都恨你,对你的恨意反而没有减少,他对陈小丽越来越感觉到害怕,这也是他和陈小丽离婚的原因之一。听闻老杜死后,他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就怕老杜的死和陈小丽有直接的关系,说是幸亏和陈小丽离婚了。蒋华国还说,杜继严到死都不明白的是,最初,陈小丽和他结交,就是为了针对你。后来,陈小丽和杜继严的关系果真好了,但就是为了打击你,不让你好过,她还不惜举报杜继严,这尤令蒋华国不寒而栗。”
曾俊感觉到王莉在发抖,抓着自己的手冰凉。曾俊又喝了一口白开水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曾经有段时间史瑞明对我不怎么样吗,因为他感觉到,你暗地里喜欢我,而陈小丽那个时候暗恋史瑞明。其实,我也感觉到了,史瑞明喜欢的王莉确实就是喜欢我,我和史瑞明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那个暴雨夜,史瑞明竟然看见了我和你在一起。我反复回忆、还原、推理,史瑞明肯定不是从东面跑过来的,从东面跑来的话,你我也就能看到他,他就是和你我迎面跑来,他的后面是陈小丽追着他,他看见了你我,他就往回跑,迎头又碰到陈小丽,就急转身,就仓促间摔倒了,他跑得太快,地上太滑,水流太急,他就头着地摔晕过去,被水冲到了河里。史瑞明就是看见了陈小丽才急转身摔倒的,这是最关键的,他肯定不想让我看见陈小丽,更不想让你看见陈小丽。但陈小丽绝不会把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反而更要找个替罪羊,找个能饶恕自己的理由。陈小丽每年的九月一日来到河边桥下烧纸,既是痛悼史瑞明,也是来深深地忏悔,她是唯一明白真相的人。
王莉的全身打着哆嗦,紧紧抱着曾俊,许久才抬起了头:“别管陈小丽,那,那你说,史瑞明的死和我有关吗,和你有关吗?”
曾俊放下茶壶说道:“蒋华国跟我说过后,我想着那个暴雨夜的那个瞬间,我又一遍遍复原、分析,史瑞明是在学校教室和陈小丽发生激烈的争吵、撕打后,才冒着大雨冲了出来,他和陈小丽的争吵就是因为写给你的那些情书。他跑到河边,后面追着陈小丽,见到你我,这就是一连串突发事件导致的结果,他的死看起来和你有关系,他当时的心理其实很好分析,但你不是直接的当事人,你是个局外人,对你而言这就是个意外的事件,陈小丽才是始作俑者。这些年里,我也为自己一直在推脱,这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可那天晚上我就是在那里和你见面了,那样的暴雨夜见面则必然可能有说不清的男女关系,我也曾为此自责。但这些年我也释然了,我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甚至陈小丽都是无辜的,史瑞明就命该如此,如果站在法律的角度,你、我、陈小丽都是无责的,更是无罪的。这几年,我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谜团,追踪这个谜团,你我在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看清史瑞明,我也只是好像看见一个背影一闪而过,我要开学走了,就是还挂念你,就是下意识地想和你见一面,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我是无辜的,清清白白的,今后你我都不要再纠结了。”
王莉嘤嘤地低声哭着:“我就是无辜的,我在高三的时候,我和他啥也没有,他就是自作多情,他还散布那些不该说的话,我在凉亭那里根本没有看见他,我就低头跑着,你的胳膊上都是血,我害怕了,我就看见你在我前面跑,别的我啥也没看见没听到。班里都有人知道他和陈小丽的事了,他躲着你我干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关他什么事,我就是和你搂在一起亲也和他不相干,那个时候我就是爱你的。你开学前的那几天,我就是特别想见你,我从你家门前一次次过,我就等着你呢,我就是去凉亭和你见面。他就是和陈小丽吵闹,就是晕头了,就是他自己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我这多少年了,我心里的委屈,我受的伤害给谁说去。”
曾俊叹了口气:“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咱俩在一起,他肯定觉得你和我的关系就是情侣关系,他就是刚刚和陈小丽在教室里办完事,因为写给你的情书而撕打、吵闹出来的。他看到你和我,看到自己曾经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不是急火攻心、肝胆欲裂。死者为大,就这样吧,总算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揭开了,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命运使然,谁又能想到呢。比如说我吧,我还欢天喜地地做着美梦呢,结果我被人毫不吝惜地甩了,践踏在地,我的自尊和尊严被无情践踏,我跌落到了地狱,对此,我也曾叹息,我无力逆转,这就是我的命。”
王莉满眼含泪,但嘴角是笑的:“还是你有手段,你曾经在厂里和蒋华国有过几次过节,而这次你让蒋华国到了红星厂,在他落魄时给了他高工资,你把蒋华国软化了,你让蒋华国开口了,终于解开了当年的迷雾,你心中的纠结终于解开了。”
曾俊擦一把王莉的泪水,说道:“事已至此,蒋华国已经全部讲出来,我也就不再客气,我给他说,从第一次我被举报,我就猜测是陈小丽举报的我,因为有同学告诉我,那时史瑞明和陈小丽正在热恋,而且每到史瑞明周年,既每年的九月一日,陈小丽都会到廊桥下河边去祭奠史瑞明,她第一次去就被我猜中而看见了她。你在石寨乡被诬告,我就猜测蒋华国也参与了。你三次被诬告,我一次被诬告,都是陈小丽,只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想惹是生非,只想着大事化小,只想着同学情分,才一次次忍让。在那个暴雨夜,陈小丽没有看错,我就是在河边凉亭下搂着我亲爱的姑娘忘我亲着呢,她也疯了一样亲着我,至于我亲的那个人是谁,我就不说了吧,是谁都无关紧要,我们是无辜的。我正不亦乐乎亲着,正忙活着上下其手,我一抬头确实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而我也听到了凄厉的喊声从河边传来,而那喊声就像陈小丽,就是她的声音。陈小丽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她的心里一直埋藏着深深的怨恨,史瑞明就不说了,她还和医专的男同学搞过,毕业时就甩了人家,毕业之后的事,我就不说了吧。我对蒋华国说,在镇中的时候,史瑞明给女生写过情书,他给王莉写过情书,王莉看也没看就还给了他,他转头就去找了三班的闫同学,结果被人家嘲笑一番,他这才又和四班的某人好了,高考完的当天晚上,史瑞明和某人在教室亲热就被同学看见了,某人还为史瑞明做过小手术。我对他把一切都讲清了,就是让他转告陈小丽,该收手就收手吧,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蒋华国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停了好大会,就一个劲给我作揖,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说自己成了跳梁小丑还不自知,说自己后悔死了,从我到技术处时就该和张立军一样跟定我。”
王莉抓着曾俊的手:“我也不在乎了,你就给蒋华国说,陈小丽猜的没错,那天在凉亭里,你搂着亲的就是我,你亲的不是闫美丽,也不是苏蓉芳,下次再提起的时候你就说亲的是我,你早就亲我了,嘻嘻。”
曾俊嘿然一笑:“那还要明说吗,那就是你啊,不过还是让他猜去吧,留一点悬念才更有戏剧化。再说了,是你狠狠亲了我的胳膊一大口,亲得都流血了,我可没亲你,我就该一把揽过你来亲你,我只顾着疼,没反应过来,我吃大亏了。我跟蒋华国说过后,才过了两天,蒋华国就找到我跟我说,他跟陈小丽讲了,啥都讲了,陈小丽只是默默哭泣流泪,然后就不说一句话,把蒋华国死命地推出门外。蒋华国才逗呢,还问我,那个雨夜我亲的到底是谁,是闫同学还是王同学,同学们都传着我和闫同学、王同学都暧昧过,苏蓉芳可能就是个接盘侠。”
王莉呆呆地看着曾俊:“苏蓉芳就是个收破烂的,嘿嘿。我听着真解气,第一次被诬告时,你就该去找陈小丽的,就和她算账。”
曾俊轻叹口气:“那天晚上是和你在一起,我要是和苏蓉芳在一起亲嘴的话,还不是当即就搂着苏蓉芳找陈小丽去了。”
王莉笑着说:“我还内八字,我还夹夹箍箍,我还费裤子,我在你眼里咋就啥也不是啊,那你还在看台上急切切的。你,你今后就别喋喋不休了,老是像个老娘们似的,你知道甩你的那个人,她心里是啥滋味吗,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陈小丽也是可怜,陈小丽一直深爱史瑞明,许多年来都陷入其中不能自拔,陈小丽心里是真的苦,那个甩你的人心里和陈小丽一样苦。”
曾俊一笑:“我说你和陈小丽的关系怎么那么好,原来你俩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啊,就是一路货色。陈小丽有史瑞明、蒋华国、刘善存,其他还有谁我就不知道了,你从高三和史瑞明开始,到现在也好几个了吧,也够乱的,不过,我还是要高看陈小丽,人家就是真爱着史瑞明,人家多少年来就为了给史瑞明报仇,每年的九月一日晚上都去烧纸,这个韧劲,这份执着,不能不叹服啊,别看人家男人换来换去的,但她的心始终属于史瑞明,这也是终身不渝、从一而终。而不是某些人朝三暮四、嫌贫爱富、攀龙附凤,而移花接木、始乱终弃。再看看你,你就是一个薄情的人,我都不知道你真爱过谁,你喝了两口搀着水的敌敌畏,就拍拍屁股,借故逃之夭夭了。”
王莉作势要拧曾俊:“说着说着就跑调,我,我心里也一直就爱着一个人,就那一个人。你,你要是那天晚上淹死,我也年年给你烧纸。”
曾俊一笑:“史瑞明白和你好了一场,他抱着一大摞写给你的情书而死,我也没见你给他烧过纸,我都替他不值。杨红民撞伤后,你也没去看他。我又命不该死,我活着好好的,你给我烧纸干什么,你和我什么都不是,你和我的关系不值一刀火纸钱,你是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你就是一个薄情的人,为你这样的人殉情才不值呢。”
王莉张口道:“我要是薄情,我还从镇中时就喜欢你啊,我的日记你都看了,我爱你爱得多苦啊。我是桃之夭夭、妁妁其华,不是逃跑的逃,是桃花的桃,我那时就是爱你,就是为你茉莉花开,就是为你桃花开。”
(2)道是无情
曾俊叹口气:“你就是无病呻吟,看琼瑶小说太多了吧。还是阴差阳错啊,当年史瑞明要是不甩你,要是他不和陈小丽好,你还不是和原来一样和他结交。你老妈反正是看好他的,他家的条件虽然和我家差不多,但他的嘴甜,见到你老妈就亲热地叫姨,你要是和他走到一起,我也顺利地和苏蓉芳好,杜继严也会有另外的人生,还不是皆大欢喜,不说其它,就是你我也不会有此一劫,白白纠缠许多年。”
王莉接道:“史瑞明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和他绝对不会发生什么,我才不后悔呢,我就要和你有此一劫,我就要和你纠缠这许多年,就是不让你和苏蓉芳顺顺利利地好。”
忽然,王莉又抬起了头,眼里的泪水亮晶晶的:“刚才,你终于说实话了,你要开学走了,你就是挂念我,你就是想和我见面,你心里有我,你才冒着雨到我家门口转悠的,你才把良家少女拐到了凉亭,我也心有灵犀,自投罗网,自愿被你拐走,我不后悔,嘻嘻。”
曾俊笑着:“史瑞明正和陈小丽火热,苏蓉芳心里有我,我们三个都要到省城上学去了,老街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你,我可怜你挂念你怎么了,那就是普通的同学情分,何况我也知道你一直暗恋我,我那叫恻隐之心吧。你是不后悔,可我后悔死了,我到河边干什么,去惹你干什么,我和你纠缠干什么,我真是晕头了,和你的纠缠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
王莉眼里的泪水流着:“我不管,你就是口齿牙硬,你就是那时候喜欢我了,你心里有了我,你舍不得我,你后悔什么啊,你还亲了我两年呢,还有了许多许多日的恩情,嘻嘻。”
曾俊停顿了一下说道:“老唐那几个人就是办事潦草,连我胳膊上狗咬的牙印都看不出来。我还仔细研究过此类刑侦的书,上面有各种咬痕分析,要是老唐抓住这个破绽,我肯定会一触即溃,我肯定会把那天晚上的细节全讲出来,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那河边的叫声,我都会和他在一起分析,就会直追那个河边尖叫的人,那个就是知情者,那个就是诬告我的人,把他挖出来。遗憾的是,到现在才解开谜团,我终于放下了这个包袱,这才叫如释重负呢,而且是背负了二十年的重负。”
王莉一把拉着曾俊的胳膊:“你说,你要是说出来那晚的真情,那个在暴雨夜和你在一起的就是我,大家就肯定以为你和我在约会,在暴雨夜约会,那我老妈就会气晕,这不是就公开你和我的关系了吗,咱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嘻嘻。你,你说谁是狗啊,你才是个公狗。”王莉说着,掀开曾俊的衣袖,这条自己最熟悉的胳膊上,那几次咬过的地方,咬痕连连,白迹点点,不觉心疼起来,看着曾俊,流着泪,又笑着。
曾俊摇摇头:“我就是在那里和你说说话,我和你还是同学关系吧。史瑞明这家伙也够阴的够损的,他虽然还不到死有余辜的地步,我就是厌烦他背后惹事,他恼羞成怒、羞愤交加,我今天就把他给你起的外号告诉你,我还是后来听郝大元说的。”
王莉站起身来,要去捂曾俊的嘴:“你和史瑞明一样,你和他是一路货,你也不是个好的,他还要和你臭味相投结拜呢。你别说,我不听,不听,你刚才说我走路的样子就够我难堪的了。”
曾俊喝了口水,笑着说道:“这多少年都过去了,说来也无妨吧,史瑞明叫你女葛朗台,他说你冷酷、无情、贪婪、自私。我想了好长时间,你家不欠他家的钱,你也和他没有啥经济来往吧,他为啥给你起了这么个外号。不经患难怎见真情,不经风雨怎见彩虹,不见寒彻骨怎得梅花香,不经历一些事怎能看清一些人。后来,你和我分手后,我才明白了,史瑞明给你起的外号虽不贴切,但也不是一点不沾边。尤其是你赢得了指环王的美誉后,我更是觉得你的外号也不是白叫的。”
王莉苦笑着,泪水流着:“史瑞明才是葛朗台呢,老街上的人,凡是和他熟悉的,都不愿意和他做生意,说是算计不过他,他才冷酷、自私、贪婪呢。他还自恃有才,就喜欢给别人起外号。曾俊,不经历失去怎知拥有好,不经历爱情怎么人生美,我才不管别人叫我什么,我就是我。”
曾俊扶着王莉坐下,扯了两张餐巾纸给她擦泪:“看来你心理很强大,没有恼啊。一会哭一会笑的,哭着笑着,你神经啊。”
王莉抹一把泪水:“自从那年的暴雨夜,你说我得过好日子吗?我从来没为其他人其他事流过泪?我后悔死了,你说,我爱你干什么,我得到什么了,我得到的是苦,是痛,是泪水。你说,你给过我什么,你啥也没给过我,呜呜呜。”
曾俊揽着她说:“喜欢你的男人有的是,前赴后继,义无反顾,飞蛾投火,多一个少一个的,还不是无所谓,被你甩了的人,说你点什么也正常。”
王莉抬着脸看着曾俊:“其他的所有人都无所谓,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你就是我的所有,我就要你一个人,我就为你发神经。就史瑞明的那个样,我就是冷酷就是无情,我心里有了一个人,其他人再好我也不眨一下眼皮。就当年那个国情那个环境,谁在石寨乡我那个岗位上不是那样做,就是要冷酷、无情。那时,没有了你,我的生活没有了色彩,没有了欢乐,我觉得一切都是与我为敌,我就要发狠,我就要冷酷,你根本体会不到我当时的心情,我只靠着苦干来发泄。我还就是贪婪,就是自私,哪一个女人和你有半点粘连,我都恨得牙痒痒。”
曾俊笑着说:“我再跟你说一个你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我说史瑞明在镇中给女同学写情书,可不是扑风捉影。你是知道的,镇中的时候,陈秀花、张玉鸿和我关系不错,陈秀花还是我的同桌吧,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史瑞明竟然给陈秀花写了一封情书,塞到了陈秀花的书包里,陈秀花拉着张玉鸿和我就到了河边,陈秀花大声朗读着,我们几个笑得肚子疼。虽说是陈秀花和同学们关系不错,但她家是什么样,大家都知道,她在县委家属院还不是给公主一样。陈秀花读完以后,被孙昌平一把抢了去,没想到的是,孙昌平又重抄了一遍,隔了一天就给了你,结果你又给了班主任吕福民,可把我们几个笑坏了,很长时间都是我们的谈资、笑料。孙昌平给你情书,还是张玉鸿蛊惑的。你没有想到吧,史瑞明就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要沾沾自喜,你不是史瑞明的初恋,你只是个二传手,你就是顺手一颠,皮球就到了闫同学那里,闫同学也很利索,排球当做足球踢,一脚就把他踢给了陈小丽。那时,在我们那个圈子里,陈秀花还给史瑞明取了外号,尖嘴史,因为史瑞明的嘴有点翘,他又经常舔嘴唇,每到冬秋季节,他的尖嘴唇就是又红又肿,这也算符合他的性格吧。”
王莉苦笑着:“就知道你和陈秀花、张玉鸿在一起没个好,你们可真够损的。我成啥了,我又成二传手了,孙昌平塞到我书包里,我恶心得要命,我看也没看,就给了班主任。我看别人写的干什么,我就嫉恨你和张玉鸿、陈秀花好,孙昌平也像个哈巴狗一样跟着你们一起玩,我就想着你咋不跟我写情书啊,我那时心里多苦啊,你们几个人又不和我玩。你和陈秀花、张玉鸿一个圈子,你到现在还和她们联系着,那个圈子都被你玩熟了吧,嘻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任命为附件厂副厂长的时候,第二天陈秀花叫了一帮初中同学给你庆贺的吧。你和我说的这些事,你咋没说过我的好啊,就是个黑我。”
曾俊嘿然一笑:“你肯定还记得,孙昌平给你的情书被你交给吕老师后,孙昌平还留着史瑞明写给陈秀华的底稿,孙昌平的脸皮是真厚,他在一天晚自习后,竟然在班里大声读起来,陈秀华装着样子给他夺。我和张玉鸿下课后谈起来,说起你的样子,你的脸涨得通红,还有那个史瑞明,坐在座位上,耷拉着头,脸色灰白,很长时间都灰溜溜的。那段时间,班里暗地里流传着一个手抄本少女之心,张玉鸿说史瑞明就从里面抄了不少绝句,唉,那时候才十几岁,大家都是懵懵懂懂。至于后来史瑞明写给你的情书,虽然写了至少十封,但他却还都保留着吧,他也怕你像对待孙昌平一样交给老师。因为,他慢慢看清了你,他觉得你就是个无情的人,为了维护你自己,你才不怕出卖别人呢。”
忽然,王莉看着曾俊说:“你,你还说我无情,你才无情呢,你别借别人的嘴污蔑我。我还听杨筱莉说过,你在附件厂参加展销会的时候,被同行厂的一群人围堵过,那帮人就要抓住你揍你,说是你残忍、无情,你把他们厂整惨了,整得几乎要垮台了,几百人都吃不上饭了。”
曾俊想想,说道:“我想起来了,就是潍市的一家企业,他们的主导产品被我领着人优化设计后,不只是性能大长,成本巨减,而且我们申请了专利,他们的大部分客户都转到了附件厂,他们的日子立马就非常难过了。那次击垮潍市厂的攻坚战后,我们技术处被厂里重奖。杨筱莉肯定也会夸大,其实,我做的一点都不过分,这就是市场竞争,就是阳谋,就是你死我活,就是明火执仗,而那个厂的技术科长就是我在工学院的同班同学朱俊,他们厂早早倒闭,他也自己干起来,早就身家千万了,现在我们还是同行,只是我那老同学朱俊现在每次见我,都说幸亏他们厂破产早。”
王莉看着曾俊说:“你在三分厂的时候,杨筱莉跟着你,她在我们山北委培班的同学圈可拽了,说跟着曾厂长拿着附件厂最高的奖金,你是三分厂厂长,但你们厂的大领导对你可信任了,许多展销会、大型活动都要你挂帅呢,说你很风光,她说你是全附件厂皆知的三先生。”
曾俊一愣:“这娘们,啥话都说,把我在附件厂的外号都说出来了,她和你说不着啊。”
王莉哼了一声:“谁知道她啥意思,她那时候知道你是我的同学,家都在老街上,她就是显摆,就是吹你呗,说你是三分厂厂长,是总厂排名最后的副厂长不假,但却变成了附件厂的三把手,几个副厂长、副书记被你超过,厂长和书记就是相信你,你的实力就是附件厂的三把手,连管销售的副厂长都巴结你。杨筱莉还说你每晚三洗,洗脸、洗脚、洗屁股,说你每日三换,换袜子、换裤衩、换衬衣,她知道的还挺详细,你是附件厂有名的三先生,哈哈哈。”
曾俊苦笑着说:“后来我出差的机会就多了,一般事务性的工作就交给了三分厂管理团队,这也是厂长和书记最满意三分厂的地方,我经常去外面,衣着打扮就讲究了一些。”
王莉又哼了一声:“杨筱莉连你洗啥换啥都知道,你和她就是说不清。”
曾俊说:“经常出差,经常和同事一起出差,大家的生活习惯彼此也就知道了,你是知道的,苏蓉芳就是个洁癖,就是职业病,我不洗她也会逼着我洗,我不换她也会逼着我换。”
王莉笑着说:“这又转到苏蓉芳那里去了,是的,在厂里曲丽丽、杨筱莉伺候你,在家里苏蓉芳伺候得你更好。哼,我不信杨筱莉只是你的同事,跟着你她就那么拽,她喊你三先生的时候,语气可甜了,气死我了。”
曾俊笑道:“那时,她也是三分厂管理团队的一员,跟着我拿年终奖,是平常工资的几倍,全附件厂都眼红。她死跟我,三分厂质检科长调到其它厂后,我任命她为质检科长,可不是她到处说我的好话。那时,别说管理人员,就是车间员工,也都想调到三分厂去。”
王莉笑嘻嘻地看着曾俊:“我不相信,你肯定和她有其它交易,权色钱的交易跑不了。”
曾俊叹了口气说:“在三分厂时,毕竟抓全盘,那是我最累的时候,有一次开发一个新产品,几天几夜没回家,张北顺、张立军跟着我都是连轴转,结果一天上午获得了突破,我高兴极了,站起来就往外走,结果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上。这下好了,杨筱莉、曲丽丽围上来,两个娘们抱着我哇哇大哭,在附件厂引起了轰动。过了没几天,全厂大会,我们厂的一把手刘厂长才是高手呢,他说,有些人就是没有正事,就是满肚子坏水,说三分厂有什么男女情,我也告诉你,你也给我搞个男女情,让大家看看。为了厂里的重大新产品,你能三天三夜不回家不合眼吗?我也听说了,张北顺的媳妇甘心伺候曾副总的爱人半年月子,为什么?张北顺的媳妇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她肯定和曾副总没有男女情,她说,她家男人和曾副总在一起,一年拿了过去几年的绩效奖金。有人对三分厂说三道四,你要是有种,你来找我,你交给我保证金,我给你个项目让你干。三分厂在没承包前,三分厂的效益在厂里就是中游,现在三分厂的效益占了我们总厂的一半,厂领导的认识是一致的,就是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杨筱莉、曲丽丽跟着曾副总,拿的奖金比我都高很多,我也羡慕,但那是人家干出来的,我不嫉妒,是你,你也和杨筱莉、曲丽丽一样,财神爷晕倒了,她俩能不心疼吗,不只是同事情,还有感激之情,感谢曾总让她们拿到了管理团队奖、绩效奖,还有担心,担心曾副总挂了,曾副总要是挂了,我去到三分厂主持工作,我也干不过曾副总,她们跟着我也拿不到高奖金。我代表厂里,在此表态,三分厂的团队是我们厂最好的团队,三分厂的效益决定了我们总厂的效益,谁要是有质疑有不满,你也塌下身子给我干出来。哈哈哈,好长时间,整个附件厂都在嘻嘻哈哈谈论这件事,好几个人找我要调到三分厂去。那个窦副厂长找到我,我把他侄女安排在了质检科,跟着杨筱莉干。窦副厂长才是个老狐狸,他笑着对我说,就是杨筱莉、曲丽丽和我真有啥,他也服气,谁让我一不小心就成了附件厂的财神爷呢。他不服气管销售的渠副厂长,但大家叫我三先生,他乐于附和。他每个月看到厂里的生产统计、财务处的内部银行报表,就对三分厂赞叹不已,因为他知道,他拿的工资,其中至少百分之五十来自三分厂。”
王莉笑着:“哪有你干活那么拼命的,好心疼。哪有这样吹自己的,再怎么说也是历史了,只能说你曾经辉煌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呢。”
曾俊说:“是你说我无情,是你提起来杨筱莉的,我当时搞的那个新产品,就是朱俊厂里的主导产品,被我优化设计后,一举击败了他们厂。好,我再转回去说你,那时,史瑞明大概和陈小丽好了吧,来回的路上他就不和你亲热了,我天天和苏蓉芳一起来回,史瑞明骑着自行车就是哗啦啦一窜而过,史瑞明麻利地奔向自己的幸福生活,单单撇下了你。你自己一个人,天天面无血色,脸色灰白,耷拉着头,独来独往。我想,你肯定觉得自己考不上学,你在恐惧中一步步走向高考的那一天,完全没有了别人给你写情书时的得意,你的情绪跌落到了极点。”
王莉的眼里有光在闪:“就是的,我那时天天做恶梦,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你有苏蓉芳,史瑞明有陈小丽,谁管我啊,我眼巴巴地看着你,还怕高考后你走了,再也见不到你。苏蓉芳看我的眼里满是得意,你对我还是冷冰冰的,呜呜呜。”
曾俊笑着说:“我也没有那么无情吧,起码我看着你还挺可怜的,孤单影只、茕茕孑立、楚楚动人、惹人心怜,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王莉捶着曾俊:“你们都看不起我,都笑话我,你就是个冷心肠,我楚楚地没打动你吧,你那无情雨浇得我心里哇凉哇凉的。”